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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畔,败退的农民军暂时驻屯在此,老营兵在周围策马奔驰、收拢败军,远处太原城上的火光清晰可见,隐隐约约似有接连不断的欢呼声传来。

王自用双眉紧皱,捧着一捧河水擦洗着脸上的血污,一旁的红军友絮絮叨叨问个不停:“那是哪来的官军?不是说山西没兵了吗?怎么又冒出这么一支强兵来?难道真是大同边军来了?”

“不是大同边军!”王自用斩钉截铁的判断道:“大同边军常与北虏作战,以骑兵见长,步卒大多是靠车营火器逞凶,今夜突袭咱们的那支官军,重甲长矛、步战逞凶,和大同边军完全是两种风格!”

灰头土脸、胳膊上还带着伤的任亮啐了一口:“他娘的,俺之前就说过许贼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太原城的,太原本就城高墙厚,城上火器不少,还有红夷重炮,守军也调度有方,尤世禄也是个有能力的,咱们本就打的艰难,如今又多了这么一支强军入城,这太原咱们如何能取?”

“败退之时额看的清楚,不过一两千人而已,左右不了大局!”红军友冷哼一声:“咱们今夜战败,是因为大意轻敌的缘故,都说山西没有官军可以调动,就算能调也只能从大同调边军来,所以咱们只盯着大同防备,没想到官军却从东面杀来,被人偷了鸡!”

红军友说着,目光瞥向王自用,王自用心中恼怒,红军友明面上在分析军情,实际上却是在暗讽自己,但他却没法还嘴,确实是他借着朝廷在山西无兵可用的理由撺掇着红军友和任亮等人一起来围攻太原的。

就在此时,一名老营兵飞马奔来,气喘吁吁的禀告道:“紫金梁大王,大同方向有大部官军袭来,旗帜如海、营帐连绵不绝,小的们去检查过他们扎营地的灶台,当有数万之众,似是许贼亲领大同边军主力杀来。”

王自用等人顿时脸色大变,红军友也顾不得和王自用勾心斗角,赶忙问道:“他娘的,许贼真把大同边军都带来了?他有这胆魄?不怕半路哗变?”

“不可能是大同边军主力出动,许贼没这胆子!”王自用脸色沉郁的分析道:“依额看,许贼是在虚张声势,人马有个一万人左右了不得了。”

“不管来多少人,只要他们扎营在我军身侧,与太原城互为犄角,咱们就没法全力攻城!”任亮叹了口气:“太原有强军为中坚据守,咱们本就粮草不多久战不得,再打下去,是在太原城耗干咱们的力量,不如暂且退兵,先回吕梁山整顿兵马,之后再另寻出路。”

“葫芦王兄弟说的是正理!额现在就去收拢部众准备撤兵!”红军友点点头,起身扫了王自用一眼,阴阳怪气的讽了一句:“也怪额,太看得起某些人,轻信了他们的话,早知今日如此,还不如在平阳府继续潇洒!”

王自用冷冷看着红军友离去的背影,双目闪着寒光,瞥到任亮翻身上马而走,眉间一皱,看向太原城的方向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鼎臣是第二天晌午才赶到太原城的,此时农民军都已经退去了,马承和虎大威领着骑兵追击监视,余下的将佐都在城门口等待巡抚车驾抵达。

许鼎臣紧赶慢赶而来,一路颠簸也是疲惫不堪,满眼都是血丝,身形有些佝偻,头发胡子都是乱糟糟的,他顾不得打理,与一众将官一起寒暄抚慰了一阵,这才转向人群之中鹤立鸡群一般的女将张凤仪,如沐春风的笑道:“得幸夫人领军前来,否则以本院这几千乌合营兵,如何能解太原之围?此番夫人领兵入晋,还未休整便赶来参战,实在怠慢。”

“许巡抚说的哪里话?妇奉诏入晋讨贼,自该尽心作战!”张凤仪依旧是一副男装打扮,显得英姿飒爽,毕恭毕敬的回道:“大凌河战事紧急,孙太傅亲往锦州汇集辽镇兵马准备入援大凌河城,夫君奉天子诏书率川兵调守山海关,此番入晋,只能由妇一人,领两千部众助战,望许巡抚海涵。”

“夫人率两千川军勇锐而来,本院已是惊喜万分了!”许鼎臣苦笑一声:“如今山西匪乱猖獗,一兵一卒都是极为宝贵的,夫人,我等也别在城门口说事了,太原城中的醉仙楼有个尚膳监里出来的名厨,我等去置办一桌酒宴,为川军将官接风洗尘,也为太原城的将帅们犒劳犒劳。”

张凤仪自无不可,众人便随在许鼎臣的马车后往那酒楼而去,围城的农民军退走了,城内却依旧吵嚷不断,不时响起惨叫声,入城的川兵日夜不停的跑了那么久的路,又刚刚经过大战,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便四处踹门踏户、滋扰百姓,城内的守军见状,也有样学样,在百姓身上发泄起这么多天的守城之苦。

城内守军还有些顾忌,只敢对小门小户下手,那些川兵本就是客军,又刚刚拿下解围太原之功,正是肆意妄为的时候,专往大宅大院闯,太原的士绅倒了血霉,没被农民军干掉,却被川兵洗劫凌辱了一番。

听着城内的惨叫声,张凤仪秀眉皱了皱,回头吩咐道:“邓恩,去约束一下,刚入城就如此放肆,像什么样子?”

“终究还是一群贼丘八!”跟在张凤仪身后的川军将领领命而去,正在下马车的许鼎臣听到张凤仪的话,暗暗轻蔑的笑了一声,换了一副温煦的表情,说道:“夫人也不必管束太过,川军远道而来,实在辛苦,让他们放松放松也无妨,城内百姓幸赖川军天降,才得以保全,只要不是闹出人命来,想来百姓们会理解的。”

张凤仪听着许鼎臣这番话,不由得眉间大皱,但她也知道许鼎臣这话是在为她开脱,只能低下头去,回道:“许巡抚,我等远来山西,是为了保境安民,行伍之军总归还是要有些样子的。”

许鼎臣一愣,心中极为不屑,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夫人说的是正理,夫人,醉仙楼到了,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