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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草草结束,吴成又来到了岸边,一边观察着停在岸边的船只,一边听着范浩学的讲解,吴成对船舰没什么研究,脑子里只有大船和小船的概念,范浩学讲解着各种形制的战船、兵船、粮船,很快在他的脑海中变成一团糨糊,听了个半懂不懂。

李明忠落后两人半个身位,打量着不远处正在排队登船准备渡江攻打武昌的武乡义军战士,武昌城内官民坚守的信心完全来自长江和汉水的阻隔和水师隔断江面,如今停驻武昌的汉水水师和长江水师被烧了个干净,城内军心民心必然崩塌,武昌城已是唾手可得。

这并不是李明忠的臆想,站在这江岸边,能够清晰的听见对岸武昌城里嘈杂的哭喊声和喧闹声,连武乡义军集合整队时的哨声和报数声都盖不住,港口的大火至今还没扑灭,城池中反倒又燃起了冲天的火焰,很明显武昌城内已经陷入一场大乱,失去了秩序。

“也不知道唐晖逃了没有.....”李明忠耸耸肩,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但那位楚王殿下.....想必是已经逃了。”

回头继续观察着登船的武乡义军战士,武昌城这么一座熟透的果实,武乡义军不可能放着烂掉,让城内造乱的青皮无赖和官军兵卒把好好一座繁庶的城池给毁了,早在吴成为李明忠等人接风之时,武乡义军各部就已经在集合准备渡河,有投诚水师相助,武乡义军可以直接用船把兵马运送到南岸,迅速集结起部队抢占武昌城,若是城内守军和官绅还没逃跑,正好把他们堵在城内,若是守军官绅已经跑了,也能尽快恢复秩序、追击逃跑的守军和官绅。

第一批武乡义军一个部总已经登船向着武昌而去,如今岸边的是第二批的一个部总,李明忠放眼看去,整整一个部总列队而行、秩序井然,除了偶尔有哨声响起,竟然没有一丝杂音传出来。

“如此军纪,不愧为天下强军!”李明忠微微一笑,他在东江镇时与东虏交过不少次手,在山东孔有德帐下,和大明各路强军也打了个遍,但有武乡义军这般纪律的,李明忠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强军,朝廷哪来的信心能赢得了?呵呵,杨嗣昌怕是要载个大跟头了!”

走在最前面的吴成忽然停住脚步,指向远处的武昌城,有些挥斥方遒的模样:“当年朱元璋以水师底定基业,明初之时,大明水师能横行万里远洋,可谓独步天下,我武乡义军新朝底定,必然也需要一支独步天下的庞大水师,而你们,就是这颗种子,本帅早有谋划,攻陷武昌后,在武昌择地筹备一座船厂,比较大明的清江督造船厂,专为水师打造战船,朝廷养不起这吞金巨兽,本帅来养!”

“武昌城只是起步之地,日后我武乡义军的水师舰队,也要像明初郑和那般,扬威于万里之外、煊赫于天下诸国!”

唐晖立在城墙之上,看着一支船队从黑暗中显露身形,飞快的向着南岸驶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城下走去:“果然,武乡贼不会放着唾手可得的武昌城不取的,回巡抚衙门去吧,该准备上路了。”

几名亲兵对视一眼,默默的护送着唐晖往巡抚衙门而去,武昌城四门都被打开,无数的百姓、官绅、兵卒都在抓紧这最后的时间逃出城去,城内四处燃起大火,青皮无赖混合着乱兵四处奸淫掳掠,唐晖却丝毫没有约束的心思,坐在轿子里逆着逃跑的人流而行,一路回了巡抚衙门,却见巡抚衙门的院门也遭了火焚,半边被烧得漆黑。

“老爷!”唐晖的管家穿着一身半身甲,迎上来说道:“老爷,楚王府那边来了消息,楚王已经逃出城去了,楚王府的院里扔了不少没来得及带走的金银,有刁民在王府里哄抢,还四处放火,徐长史没跟着逃,领着一些王府护卫驱散了他们。”

“这时候才逃,还是走陆路,楚王养尊处优的,连马车都坐不了,带着那么多家眷,如何能逃过武乡贼的骑兵追击?”唐晖冷哼一声,面露嘲讽:“徐长史倒是聪明,把一个完整的王府和楚王没来得及带走的金银财宝交到武乡义军手里,没准也能换个武昌知府当当。”

说着,唐晖不再理会管家,一路走到巡抚衙门后堂,进了值房换了一身朝服官帽,对着铜镜仔细理了理,寻了一条麻绳,踩在桌子上仔细在房梁上系好,伸头进去试了试,这才满意的跳下桌,让管家去召集家人和下人前来。

不一会儿,唐晖的妻妾哭哭啼啼的来了值房,几十个仆役护卫也跟了过来,唐晖正坐在桌后,先朝一众下人护卫说道:“本院是个清水的官,连累着你们跟着本院受苦,如今大难临头,你们尚且留在本院左右,本院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家中有何财物,你们统统拿走便是,若有签卖身契与本院的,尽皆烧了,各自散去吧。”

不少仆役护卫满眼含泪,唐晖又转向自己的妻妾们:“武乡贼仁善,不会为难你们这些没做过恶的妇人幼童,我去之后,你们安心在武乡贼治下做个百姓,听闻武乡贼善治地方,在他们治下生活,也许比在朝廷的治下还能安居......若想改嫁的,都改嫁吧,储儿他们,让他们好生学习读书,日后也要成为有用的栋梁。”

唐晖的妻子终于是忍不住了,哭道:“夫君,听闻武乡贼求贤若渴,只要不是作恶多端的官绅从不滥杀,夫君何苦要为大明殉命呢?”

“为夫得天子赏识,连升数级当了这封疆大吏,天子如此深恩,为夫无能,不能牧守湖广以报,只能一死以赎罪了,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劝了!”唐晖长长叹了口气,爬上桌子抓着那根麻绳,忽然又苦笑起来:“杨文弱啊,你如今所行之事,和愚兄在湖广所为有何区别?不过垂死挣扎而已......愚兄先行一步,只怕你日后也要和愚兄走上同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