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沉思一阵,不得不承认梅之焕的话有理:“梅老所言甚事,治大国、理军政首要是稳,要稳就要先要尽量把可能的威胁排除,洪承畴和李自成太熟悉了,他们两个虽有血仇,但在利益面前这点血仇算得了什么?确实不能给他们勾搭在一起的机会!”
“既然如此……等洪承畴回来,我就先派他去云南吧,咱们要拆解缅甸这个野心勃勃的西南强国也是个长期的大事,利用那些达官贵人之间的矛盾搅风搅雨,洪承畴是把好手,就让他到缅北去协助艾奇吧,也算是发挥所长了。”
梅之焕微笑着点点头,吴成继续问道:“但针对西域,也需要设一重臣统筹辅佐,让贺锦能够专心兵事,梅老既然否了洪承畴,想来心中已有人选,何必卖关子呢?”
梅之焕淡淡一笑,坦诚的说道:“因为属下想要举荐一位前明旧臣,总理陕甘事务、图谋西域,要应对西唐、乌斯藏和蒙古三方复杂的局面,权力不会小的,执政出言询问,和属下主动举荐,显然前者日后会引起的质疑更少,那督抚也才能安心做事。”
“梅老老成谋国……”吴成赞扬的点点头,国家稳定下来,内部就不可能不出现抱团和争权夺利的思想,单单是前明旧臣这一点,就必然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梅之焕很清楚这些,但他依然要举荐一个前明旧臣,那人的能力绝不简单:“不知梅老准备举荐何人?”
“前明右佥都御史,宁夏巡抚郑崇俭……”梅之焕微笑着说道:“此人颇有才干,当年在宁夏任上,精兵强将几乎都被抽调去对付老回回、李部司他们,他靠着手里一点老弱数次击败进犯宁夏的套虏,后来李自成围攻宁夏,守将李国奇投降,郑崇俭被李自成俘虏,不愿辅佐李自成,一直被三部联军关押着,直到三部联军退出陕甘往西域而去,才被放还。”
“郑崇俭此人我也听说过……”吴成点点头:“咱们山西的老乡嘛,当宁夏巡抚之前是陕西右参政,辅佐洪承畴和熊文灿治理陕甘,他花了不少心思安置流民、劝捐官绅,若不是他努力稳定着陕西的民政局面,以熊文灿那中规中矩的能力,恐怕早就给老回回他们掀翻了。”
“正是如此……”梅之焕淡淡一笑:“不瞒执政说,属下奉命管束陕甘之后,便派人从山西将之招揽至幕府,之前策反李自成手下的高杰便出自他的手笔,麻侯收复哈密,粮草杂务、安抚民事,郑崇俭也出力颇多。”
“郑崇俭历任陕宁,西唐不少将官是他旧部,他来对付李自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吴成点点头,又摇摇头:“但他既没有做过我大熙的官,也没有经过劳动改造,和咱们也没有合作的历史,单单是策反高杰之功算不得什么,毕竟没有高杰,咱们也能夺下哈密,无非就是艰难一些而已。”
“骤然将总理陕甘及西域的位子交给他,必然会有许多人不服,到时候他被朝堂斗争牵扯住,反倒是害了他……”吴成叹了口气,冲梅之焕歉意的抱了抱拳:“先让他到我身边来做事吧,他当年巡抚宁夏,对付套虏颇有经验,我此番北上,就是准备彻底解决草原上的问题,他若真有才干,功劳自然少不得他的,日后管束陕甘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执政考虑的是……”梅之焕轻轻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屋内的地图,转移话题道:“如何对付北虏,执政心中想来已经有了一番谋划了?”
“其实都是老法子,拉一派打一派而已!”吴成微微一笑,也看向屋中的地图:“以我大熙的实力,军事上击败任何一个敌人都不是难事,如今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胜利之后如何去治理,国之初年,便是一个为后世打根基的时候,有些事,非得在咱们这一代就把种子种下去。”
“明初之时永乐皇帝五出漠北,蒙古诸部无人敢试其锋芒……”梅之焕淡淡的说道:“然而短短几十年,瓦剌的兵马就打到了京师城下,草原上的事,单单靠杀人是解决不了的,治理的手段比军事的胜利更为重要!”
吴成点点头表示赞同,如今的蒙古诸部已经以往的草原诸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两宋以前,草原上只有部族而没有民族,即便有一个相对统一的草原政权,但其治下的各个部族还是相对独立的,其政权的维系也主要依赖于自己的部族。
直到成吉思汗一统草原诸部,自成吉思汗开始,历代蒙古大汗传承努力,终于将草原上乱七八糟的部族都整合成一个民族,从此漠南漠北,只剩下一个蒙古。
而后来蒙古帝国攻灭金国、忽必烈入主中原,又让草原政权彻底抹掉了对中原政权的心理劣势,总有野心勃勃的蒙古汗王试图像忽必烈那般入主中原,即便在元朝之时,元廷和自家蒙古兄弟之间爆发的争霸战争也不算少。
这导致中原政权再也不能像汉唐之时那般,攻灭一两个大的部族就能解决草原上的问题,明成祖五出漠北,打得蒙古各部抱头鼠窜,大明与蒙古互相攻防两百多年,死在明军手上的可汗大汗、蒙古贵族可以从草原一路排到京师,可草原上的问题却困扰大明两百余年始终无法有效解决。
依靠军事手段可以将一两个部族彻底消灭碾碎、让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但面对一个人口数百万的民族,单纯依靠军事手段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即便现在压服了,过不了几年又会出大问题。
后世踩在大明经略蒙古两百余年基础上的满清,号称皇太极征服蒙古,但实际上他们和蒙古诸部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乾隆后期,最终也是靠着一系列经济政治手段才彻底解决草原上的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