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内城之中,有一座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内城范围、毗邻济南“七十二泉”之一的珍珠泉、金碧辉煌的王府,此处原是大明德藩的王府,大明国难之时,朱慈烺在勇卫营的护卫下南逃至济南,被左良玉所阻,便暂居于德王府之中。
之后马士英北上迎驾,与左良玉一起带着朱慈烺往南京登基,德王朱由枢见左部兵无战心,料济南必然无法抵御清军,便干脆也带着一家老小弃藩南逃,又担心残明小朝廷追究其弃藩之责,便干脆一口气跑到了福建厦门,躲到郑家的势力范围中。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豪格领军攻略山东,左部脆败、一溃千里,豪格便将这德王府据为己有,只是豪格更喜爱兖州的鲁王府,加之他在山东主要应对残明,兖州离淮扬更近,豪格大多数时间都在兖州城,很少来济南,自然也很少居住在这德王府中。
如今豪格“黄袍加身”,被汉军旗和新编绿营“推举”为大清的“皇帝”,时刻准备大举北上,济南城便成了豪格的行在,这座德王府则成了豪格的行宫。
但豪格这个“皇帝”却时常都不见人影,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就是一个站台的傀儡而已,整日里躲在德王府后院与从山东各地和左良玉那抢来的美妾舞姬鬼混,军务政事统统交给了佟盛年、洪承畴等人,莫说上朝理政了,就连会见官僚重臣都懒得。
但今日他再不想见也不能不见了,佟盛年领头,领着在济南的一众汉军都统和汉臣强行闯进后院之中,来“参拜皇帝”。
“洪承畴还没找到?”豪格毫无坐像的斜躺在一张软椅上,身边一名娇艳的女子弹琴的动作戛然而止,正是豪格之前突袭扬州左部之时从左良玉府邸上抢来的名妓陈圆圆,陈圆圆见佟盛年等人闯进来,起身就要退下,却被豪格一把拽住,强行扯进了怀里上下其手。
“要不你们去江南找一找?洪承畴没准已经在江南等着武乡贼给他的任书了呢?”豪格没心没肺的笑着,头都懒得抬起来,只顾着逗弄怀里面红耳赤的陈圆圆:“或者去京师找找?多尔衮那边应该也不会亏待了洪承畴这个才干卓绝的‘国之栋梁’吧?”
跪在地上的一众都统汉臣都是尴尬无比,佟盛年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陈圆圆,语气有些无奈:“皇上,洪承畴叛变逃跑恐怕已成事实,但无论他逃往何方,此贼对我军情势和山东的情况了如指掌、深知我内情,若不早做准备,恐怕日后......”
“做什么准备?”豪格打断了佟盛年的话,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若要做什么准备,佟图赖你一个人决定便是,往日里不都是这样行事的吗?来找本王作甚?”
佟盛年沉默一阵,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一声,说道:“皇上说笑了,皇上毕竟是咱们的皇帝、咱们的主子,这山东和大清的大小事,自然都得皇上拿主意,奴才怎敢僭越?”
“现在想起本王来了?就算本王认同你,又有什么准备好做的呢?洪承畴何等人物?咱们若是有半分胜算,他还会冒险逃跑?”豪格又一次打断了佟盛年的话,呵呵笑道:“佟图赖,你刚刚说洪承畴的一家老小也跟着失踪了,这说明他是蓄谋已久了,你们也和我一样,被他洪承畴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豪格忽然仰头放肆大笑起来,笑声在花园里回荡,惊得周围树木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朝空中逃去,那些跪在地上的都统汉臣们全都无言以对,只能深深把头埋下,藏好滚烫泛红的脸皮。
豪格又狂笑了一阵,扭头看向佟盛年:“佟图赖,说实话,本王至今都没想通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洪承畴一起干,你们这些人,有皇玛法时期就投奔咱们的,有求荣华富贵的,有走投无路的,天南海北、各有所求,怎么也不像会团结一致的样子。”
佟盛年沉默了一阵,幽幽叹了口气:“皇上,洪承畴是武乡贼的人,我等阿附于他,不过是求一个未来的平安而已。”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呵呵,皇阿玛平定之战看似和武乡贼打了个平手,但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完败啊,人心信心,统统都败了进去!”豪格叹了口气,脸上又露出浓浓的嘲讽神色:“如今看来,襄阳那边显然没准备给你们留什么后路啊,哈哈哈!想想也是,这天下哪个朝廷不恨叛徒?你们这帮铁杆汉奸,哪来的资本让武乡贼对你们网开一面?”
花园之中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一阵,佟盛年才长叹一声,抬起头直视豪格:“皇上,无论如何,如今咱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皇上黄袍加身,多尔衮难道就会对您网开一面吗?往日的账可以日后再追究,但眼前的威胁不解决,过不了多久,皇上恐怕再也没法搂着歌姬在此逍遥度日了!”
豪格眯了眯眼,将怀里的陈圆圆推开:“佟图赖倒是说了一些良心话,如今这般局势,你可有什么计划?”
“皇上有些话说的没错,汉军旗和新编绿营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洪承畴在时,他是谋主,还能团结众人,但他这一跑......奴才也不过是个都统而已,八旗八个都统,汉军旗那么多总兵将官,地位上和奴才没有差距,奴才又怎么使唤得动他们?”佟盛年膝行两步,朝豪格行了一礼:“还请皇上出面主持大局,咱们有了主心骨,各部才能共同对敌!”
豪格正要说话,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忽然跑了过来,先向佟盛年行礼,在佟盛年眼神暗示下,又赶忙向豪格行了大礼:“皇上,大事不好了,德州那边传来消息,吴三桂准备领军叛乱,将德州献给多尔衮!”
“吴三桂叛变?”佟盛年大吃一惊:“他亲爹和全家都在济南呢,他若叛变,岂不是将全家置于刀锋之下?”
“吴三桂这厮,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年他卖了宁远之时,他的亲爹也在京师,他可曾顾忌一点?”豪格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得了,吴三桂有没有叛变,带上吴襄和吴三桂一家老小,咱们领军往德州走一趟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