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是座小城,也是座新城,原本只是个归属于即墨县下的小渔村,万历六年时任即墨县令许挺上疏朝廷请开海禁,之后明廷准许在即墨县沿海的金家口、女姑口和青岛村三地开放海运,青岛由此建港,并日渐繁荣。
至明末规划三方平辽策,登莱地区成为辽东重要的后勤基地,青岛位置优良、地扼南北海上交通要冲,处胶州湾外、黄海之滨,南物北运不必入胶州湾便能直去登莱,青岛便渐渐超过金家口和女姑口,发展成即墨地区重要的海港市镇。
后满清占据山东,满清的水师出海南下侵袭残明的上海等地,需要一个驻屯的港口,尚可喜便选中了青岛作为军港,在此大兴土木,沿海建设了不少炮台水寨,让青岛成了登莱南面最主要的海港之一。
青岛由一个小渔村发展而来,本身并没有城墙,尚可喜只在城内建设了一个兵堡,用作囤积物资和军队居住之地,青岛的防御主要依靠城外沿着海岸线建设的炮台和停泊战船的水寨码头,大熙船队的火力打击,瞄准了这些地方。
领头的六艘仿西式大盖伦船首先调整位置,侧面正对陆地,侧身三层炮窗全部扯开了挡水防潮的挡板,百余门沉重的重炮伸出炮窗,黑洞洞的炮口直直的瞄着陆地上的清军炮台。
陆地上的清军乱逃乱窜的身影清晰可见,炮台上的火炮也扯开了炮衣,搬运炮弹和火药的民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少人顾不得清军军官的鞭子和刀枪,抱头鼠窜的乱逃起来。
哨声响,鼓声响,金钟响,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声隆隆响起,喷涌的硝烟瞬间在海面上形成一道浓雾,上百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跃大海,砸进陆地之上,一时间海边到处是树木折断、土石飞溅。
海上波浪翻涌,战船起伏不定,广东水师的水手炮手不少还是初上战场的新手,平日虽然训练严格,但到了实战环境中难免会有错漏,炮弹射失不少,砸在软绵绵的滩涂之上成了废铁。
但只要有炮弹砸进沿岸的炮台之中,便会激起一片片血雾,不少炮台经过加固的护墙连第一轮炮击都没挺过去,哗啦啦倒塌出无数的缺口,炮台中的清军不管是官还是将,纷纷争先恐后的扔下火炮仓皇逃命。
陆地上出现了一排旗帜和兵马,李明忠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猜测他们都是从即墨城赶来的清军驻军,但他们似乎被这声势浩大的炮击吓住了,停留在远离海岸的陆地上,踌躇着不敢向前。
“继续火力准备,陆师准备登岸!”李明忠下令道,船队中的福船和广船也在调整船体准备轰击,其余中小型船舰则进一步的向着海边推进,它们搭载的老式火炮射程更近,只能冒着被海岸炮台击毁的风险抵近射击。
海军舰队和海岸炮台防御工事互轰其实是件非常吃亏的事情,青岛作为清军水师的军港,炮台工事建设称得上完备,至少在李明忠看来挑不出什么错漏之处,但再好的防御工事也需要坚定的兵将去防守,清军的炮台至今一发炮弹都没有射出来,让李明忠确信清军已经吓破了胆,所以他才大胆的指示战舰抵进轰击。
随着进入射程的船舰数量越来越多,炮轰的火力密度也飞速提升,海面上几乎被硝烟形成的浓雾笼罩,炮弹如雨点一般落在海岸上的清军防御工事中,数个炮台几乎被夷为平地,而剩下的炮台和工事中,几乎再也看不到活动的人影。
还有一些炮弹落在了即墨清军的军阵中,顿时便犁出一条条血路,那些清军军阵轰然崩解,兵马都在慌乱的向陆地深处躲避。
与此同时,大熙的船队放下一艘艘小船,陆师的兵将正顺着船舷边的网绳爬下运输船和战船,登上小船,与船上水手一起划着桨向岸边行去,一艘小船除了前后两名水手,运载十二人左右,一个部总一千余人,将海面塞得满满当当。
领头的部总官扶着一面大旗站在船头,抚摸着身上的半身胸甲,他们这些水师的配属陆师和陆军同袍的装备有许多不同,没有穿戴陆军常用的镶铁布面甲和长身扎甲,而是配备了偏西式的半身胸甲,
这些胸甲的防护效果自然比不上全身覆甲的镶铁布面甲和扎甲,但方便穿戴和拆卸,万一落水,解开身后的卡扣便能脱掉胸甲,不会被沉重的盔甲拖累活活淹死在海里。
当然,陆地作战这些半身胸甲就完全不够看了,陆师官兵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还会在里层套上一身锁子甲,再加上臂铠裙铠腿铠,变身为一个个重甲步兵。
如今抢滩登陆的时候,自然不会穿戴着碍事的重甲,陆师官兵大多只有半身甲和头盔护身,即便是弓箭,也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威胁。
所以那名部总官从登上小船开始便一直提心吊胆,密集的实心炮弹可以摧毁沿海的防御工事,但不可能将所有清军统统砸死,而他们抢滩登陆之时也是半渡而击的好时候,清军若这时候发动反击,在海上无遮无拦的他们,连躲避的机会都不会有,必然要蒙受一定的伤亡。
可小船向着海岸线一路狂飙而去,清军的反击却始终没有发生,海岸防御工事上的清军如同死绝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一发炮弹、一枚铳子、一根羽箭都没有向他们射来,反倒是有些小船冲得太快,被自家轰击陆地的炮弹落在旁边砸起的水柱掀翻。
水师船队的炮轰已经停歇,战船向着陆地推进,准备将火力延伸至陆地深处,而前方的小船也逐渐靠近了陆地,船上的陆师兵将正按照操典从两侧跳下,在滩涂之上迅速整队,那部总一颗心悬在喉咙眼里,这时候若是清军驱动骑兵进行冲击,刚刚登岸还在混乱中的陆师必然要蒙受重大伤亡。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骑兵冲击、没有步卒反扑,甚至一发炮弹都没有射来,那部总官小跑着来到一处炮台残缺的护墙处,手脚并用的爬上护墙远远看去,只见远处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清军,那些从战船上看去严整无比、雄健威赫的清军兵马,未发一矢一箭,便全军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