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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达赖以为毛孩是在询问他,唱了个佛号,毫不犹豫的答道:“阿弥陀佛,此等善法,能救万千生民于水火,我佛慈悲,自该让天下百姓受其益。”

“大喇嘛是个好人!”毛孩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没有从索南群培身上挪开,笑呵呵的问道:“摄政,你说呢?”

索南群培犹豫着,直到五世达赖扭头看向他,索南群培才长叹一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若是我,必将此法深藏于寺院之中,私学此法者斩,只有寺中的高僧喇嘛才能研学此种痘之法,也只有他们可用此法治病救人!”

五世达赖浑身一震,正要说话,索南群培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天花之症,世间无医可救、无药可医,从王公贵族、到牧民百姓,从僧道文士、到将帅官兵,从乌斯藏到青海、西域到塞外、关外到关内,人人闻之色变、谁人不惧之怕之?”

“若控制了这种痘之法,着种痘法便不再是医术,而是我格鲁派黄教的‘佛光神迹’!信我教者,可种痘不受天花滋扰,不信我教者,便会遭到佛罚天惩,全身痘疮、生不如死!”

索南群培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毫无一丝感情:“再狠辣一些,选一座城池,给我教信徒种痘之后,便主动将天花传播出去,满城无论男女老幼皆死绝,只有我教信徒毫发无伤的活了下来,有这一城的尸骨作证,谁还敢不信我教的大神通?谁还敢忤逆我教?”

索南群培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五世达赖,缓缓呼出一口气,换了藏语安抚道:“上师,格鲁派在,我们才能存在,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格鲁派的兴盛,但有些事上师不方便去做,只能我来做,而且只要是为了格鲁派,不管是怎样的恶事,我都一定会去做!”

五世达赖深深把头垂了下去,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从小生活在寺庙中、这么多年佛经读下来,他心中自然是一心向善的,可他被人从拉萨赶到青海,有了面临灭教身死的经历,也明白索南群培所言不虚,实在找不出话语来反驳他。

而毛孩也没给他留下多少思索的时间,一名官员低声在毛孩耳边翻译了几句,毛孩身边的郑崇俭微微一笑:“这索南群培,倒是个不择手段的能臣,就和万历年间的张居正那般。”

“这样的能臣倒是个好事,能做事、会做事,就懂妥协、明事理,最怕的便是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平日屁事不管,只会大声嚷嚷!”毛孩淡淡的笑了笑,上前一步,冲索南群培说道:“摄政倒是坦诚,本侯本来还以为摄政会遮掩一二,没想到竟是这般直率。”

“有些事直率些好,弯弯绕绕的太多了,反倒容易出问题!”索南群培点点头,语气严肃了不少:“沁城侯今日带我等来此参观,实在是大开眼界,但在下觉得,双方还是坦诚一些好,沁城侯有话直说,不必让达赖上师冒着感染的风险来此。”

“我是想让摄政和大喇嘛看看我大熙和你们的区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嘴上说一万遍,也不如让你们亲眼看一遍来得直观!”毛孩迈步向营外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摄政是个聪明人,应该也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同,对于你们来说,黄教高于一切,所有人,哪怕是贵如你这个摄政、五世大喇嘛、或者远在青藏的班禅大喇嘛,都不过是黄教的一个工具而已!”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黄教的兴旺而进行的,即便口号喊的再响亮,年年说善、日日讲仁,一旦到了需要的时候,你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切、踩破任何一条底线,用千万人的性命,堆起你们黄教的繁荣昌盛!”

“但我们不一样!大熙不一样!”毛孩忽然转过身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营区之中回荡:“人命就是人命,不是垫脚的台阶,人命大于天、百姓大于天!”

“牛痘疫苗制作出来,就是为了救人的,我们不会藏私,大熙的百姓无论富贵贫穷,皆可以免费接种,外域邦族有所需求,即便是东虏那样的敌人,也能得到牛痘疫苗的配方和制作之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彻底消灭天花,能拯救多少人命?”

“摄政,这就是我大熙和你们最大的不同……”毛孩伸手朝营中一指:“我们即便联合黄教,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让百姓万民不再受兵灾之祸,我们要入青藏,自然也要拯救青藏的番民百姓,就不能留下一个只顾剥削盘剥、用无数鲜血和人命营造出表面的光鲜繁荣的青藏!”

“摄政,还有大喇嘛,若是这一点你们想不通,就不必往察哈尔去了,你们必然是要白跑一趟的,省些力气,趁早回返吧!”

诺尔布在大营外等得焦躁不安,按着刀不停的走来走去,好几次想要闯进营去,看着那些披甲持刃的大熙军战士恶狠狠的眼神,又只能按耐住性子继续等待着。

过了好一阵,索南群培才和五世达赖一起走了出来,他们身上的防护衣物在营门处更换下来,护工抱走消毒,他们身上撒了些石灰硫磺和防疫的药水,又观察了一阵没有感染的症状,这才被放了出来。

“大熙在城外给我们拨了个营区暂住,等会会派人来给我们种痘,你先找人去准备一下……”索南群培吩咐了几句,诺尔布想要询问,索南群培却摆了摆手,诺尔布只能先去安排队伍跟着引导的官将往那营地而去。

待入了营,诺尔布又迫不及待凑到马车前,索南群培扶着面色同样难看的五世达赖下了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长叹一声:“阿弟,此番去与那大熙执政谈判……我黄教恐怕再也没有独掌青藏的好事了,从此便只能成为大熙的掌中玩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