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走了?”
历经人情世故的梁翼此时也蒙了,不是说好的,忙完公务就来抱月楼抱月赏花嘛?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呢?
“老……老爷……刚才曹大人掀过帘子,准备下车的时候,看到那匹大白马,然后才走的……”师爷不怕是师爷,他的眼睛就是尖,观察细致入微。
这样的人不去做狙击手,是不是有点浪费,梁翼回过头来,反问道:“是吗?你确信?”
刚才他和梁蟠都是抱着拳,微躬着身,不敢抬头直视看,怕别人说他们不恭敬,对曹牷的行为,倒也没有完全留意到。
“千真万确,老爷,曹大爷就是看了那匹大白马才走的……”师爷很肯定。
梁翼本想问个清楚,但是不能,因为林知府的马车已经来到身边。
曹牷为何没有下马车,林知府虽然不知道,但是为官的圆滑他还是有的,在路过梁翼的身边时,也只是掀开帘子,淡淡地说句,公务繁忙,今日就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便走了。
梁翼站在风中,凌乱了半晌,这才回到抱月楼,一脸的铁青,对着梁爽道:“门口的那匹大白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听你们说实话……”
“那是西北的战马,是哥哥从陈自谦的手中抢过来的……”梁爽见瞒不住了,只能说实话,“女儿也叫哥哥别骑,但他不听女儿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还说这匹马是从吐蕃那边花重金买来的?咱们梁家,迟早会给你们兄妹害死!”梁翼是真的气了,这么多年来,就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过。
“那我现在就去杀了那匹马!”梁蟠狠狠地道,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嫌事情还不够麻烦吗?”梁翼面色一沉,怒喝道。
梁蟠打个机灵,心里仍旧有些不服气,不就是一匹战马吗?永兴军的战马我又不是没骑过,西北的战马怎么了?难道就因为西北的战马高大威猛,我就不能骑吗?
梁翼看着这个二世祖,真的被他气得半死,这次,没有轮到梁爽动手,他自己就是一巴掌抽过去了。
梁蟠虽然读书不行,但他是真的练过武的,要躲开梁翼的这一巴掌是真的很容易,尽管他的心里到现在都不服气,却不敢躲开父亲打来的这一巴掌。
只是心中对陈让的恨,似乎又更重了一些。
“你不服气是吧?寻你去好好看看那匹战马,一丝杂色都没有,你以为像这样的战马,在军中是谁都可以骑的吗?如果为父猜得没错,这应该是种世衡的战马。”
种世衡?
种世衡是什么鬼,我也不知道呀,再说,那战马除了屁股上有个烙印之外,也没有写着种世衡的名字呀?这能怪我吗?
梁翼看着梁蟠,真是又气又恨,但他能怎么办?
他梁翼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能怎么办?
“爹……依我看,咱们在合州活得好好的,干嘛一定要去巴结那个姓曹的?他不来更好,咱们也免去那么贵重的礼了。”梁蟠仍旧有些不服气。
梁翼不说话了,挥挥手叫他两兄妹出去,该送的礼,他觉得还是要送的,以前的礼轻了点,再加重点就是。
林知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黑沉黑沉的,梁翼站在他的面前,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连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
梁翼没有林知府那里待多久,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湿透了,急急忙忙地回到抱月楼,梁爽和梁蟠都在。
你们两个赶紧的收拾收东西,咱们这就去钓鱼山。
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去钓鱼山干嘛呀?不是跟他们约定的最后期限是九月十二吗?现在才九月初十,难不成计划提前了?
但看父亲的神色不对,梁爽的心里忽地有股不祥的预兆,“爹……你去林知府那儿,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总之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这次曹大人来合州,根本就不是商谈什么岁币的事情,而是他的三年任期将至,回京述职前,官家命他过来嘉奖陈让的。”
“官家命他嘉奖陈让?凭什么?”
跟梁翼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一样,梁蟠和梁爽都被震惊到了。
“因为好水川大捷震惊朝野,种世衡非但没有贪功,反而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陈让,因为他在凤翔府破除妖僧妖法,解一方百姓,加之夏老极力推荐……”
“夏老?哪个夏老?”
“这个……为父没问……”
梁翼怔怔,当时,他是真的被吓着了,他是真的没来得及问。
合州城地处西南边陲,江湖之远,对朝堂中事,自然是不甚了了,林知府口中的那个夏老,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梁翼抹抹额头的冷汗,前几天,他还恨不到把眼前这个儿子狠狠地锤死,现在却不得不感叹起来,“儿呀,这次你误打误闯,却没想到,为我们梁家避开一场灾祸呀。”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到最后关头,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胜,这次误打误撞,还真的解了他梁家的一个大难。
要是咱们真的抢夺了钓鱼山,等曹牷带着官家口谕,到钓鱼山一看,我去,陈让陈自谦去哪儿?一看睡在桥洞里,这还了得?
他梁家虽然不至于获多大的罪,但把一个朝廷功臣赶到桥洞却也不是他一个商贾可以承担得起的。
破财免灾那是轻的,如果真闹将上去,到那时候,一切都由不得他梁家了,与其那样,不如赶在他们之前,早点和解。
说到底,还是大宋朝输得太多了,他们太想赢了,好水川大捷给朝廷带来的震憾,梁半城到底还是低估了。
这年头,巧取豪夺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远的不说,就是说那个天天喊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在忧完天下之后,不也买了万顷良田去乐而乐吗?
你以为万顷良田就那么好买吗?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钓鱼山赔罪,或许还来得及。
明天一大早,曹牷就会去钓鱼山,到那时,姓陈的在他的面前一哭诉,你说曹我牷是帮他钓鱼山还是帮他梁家?
那匹白色的战马本来就是种世衡送过陈让的,还回去那是必须的,那三千贯的判罚,也是不能作数的,钓鱼山为了这事,远走华蓥山,这个来回的搬迁费还是要出的。
“爽儿,一万贯可以吗?”梁翼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一摞交子,问梁爽。
“一万贯?要这么多吗?”梁蟠看着梁翼手中的交子,眼睛都绿了。
“要的!”梁爽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