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军的驻地在城外,没在城内,其营地因势而建,分南北两个门,陈让是从南门进来的,递上拜帖,便有两个军士把他们引到中军帐了。
皇城司是大宋朝的特务机构,如同唐朝的梅花内卫以及明朝的锦衣卫,官职虽然不大,名声也不好听,但权力却是杠杠的。
因此,当陈让亮出自己的身份后,几乎没有人敢怠慢。
罗维的神色看去很阴沉,坐在那儿一句话都没有说,陈让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将在合州模仿的那封伏辩拿出来,扔在罗维的面前。
“不就是一封伏辩吗?像这样的伏辩,本将军一天能写三千封,你信不信?”罗维打开那封伏辩,只是简单地看一眼,便将那张有些陈旧,有些破的纸扔在地上。
“想说什么,就尽管说,想做什么就尽管做,本将军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了,有什么事情,你找我的副将就行了。”
罗维说到这儿,指指他的副将罗林,正待离开时,呼延庆忽地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按在他的肩膀,又将他按回去了,“你急什么?小哥儿来办案,他没说话前,谁都不准走。”
罗维还没有说话,罗林怒道:“你想干什么?呼延庆,别怪本将军没有警告你,你在西北耀武扬威,那是你们在西北的事,这里是蜀中,还轮不到你撒野!”
“你是静安军的副将是吧?”陈让看着罗林,忽地开口说道,“本官收到秘报,说是静安军意图谋反,本官身为川峡四路皇城司指挥使,按律前来询问,这没问题吧?”
罗林怒了,当即抗议道:“诬谄,绝对的诬谄,陈大人,咱们静安军对官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罪诛九族的事情呢?还请陈大人明查……”
陈让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诬陷,不过,无风不起浪,事情既然出了,不辩不明,不查不清,按照皇城司惯例,本官今日前来问询,就是想还诸位一个清白。”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以为你安着什么好心,罗林心中恼怒,事关重大,他是真的拿不定主意,只好把目光移到罗维的身上。
罗维点点头,缓缓地道:“陈大人贵为川峡四路皇城司的指挥史,其主要职责就是监查各地的军情民情,如今,既然有人暗中诬谄我静安平,陈大人问案,亦在情理当中。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罗副将,陈大人既然想问你,有什么话,你也不要藏着掖着,照实说就是了。”
罗林点点头,刚才还有些低下的头颅,此番又扬将起来了,那样子,真有一副雄纠纠气昂昂视死如归神态。
陈让没有理他,对着罗维缓缓地道:“既然罗将军认为本官刚才说的是对的,那就请将静安军中都头以上的人员都请到这里吧,本官要一一询问,并造册在案。”
“都头以上的人员都请到这里?我没有听错吧?”罗维一听,顿时怒了,伸手抓起桌上的令牌,冷冷地道:
“陈大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静安军,不是你们合州城,别说你一个小上的皇城司指挥使,就是曹牷曹大人来了,也不敢这样说话。”
陈让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静安军,也知道罗大人在这里掌握着生杀大权,但是,五步之内,人可敌国,不知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什么五步之内人可敌国,老子才不管这些呢,大哥,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大哥,只要你一句话,兄弟这就叫人,把他们人都给我抓起来,不就是一个皇城卒嘛,说得老子……”
“没杀过是不是?”陈让忽地转过头来,望着罗林似笑非笑地道,“接着说呀?怎么不接着说了?自大宋开国以来,历年历代向蜀中派过多少皇城卒,目前已经无定数。
但自官家改元庆历以来,短短的三年时间,曾向蜀中派遣过一百七十三名,目前可以确认还活着的人,十不存一,莫非他们都是你杀的?”
“我可没说过,这话是你说的。”罗林似乎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过火了,顿时闭口不严,只是把目光转向罗维,在这里,罗维才是他们的王。
在大帐中,还有其他的士兵在那儿站着岗,见里面的气氛似乎不太友好,尽皆把手按在刀柄上。
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只要罗维罗林一声令下,他们一定会抽出他们的腰刀,把眼前的这些人剁成肉酱,这里是静安军,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小的皇城司在这里撒野。
陈让看看站在大帐两旁的刀斧手,笑笑道:“罗将军,你到现在都不积极配合本官调查,所依仗的,难不成就是他们?”
“他们怎么啦?难道他们还不够吗?”罗林笑得有些诡异,“陈大人,本将军看你是个聪明人,而且相当的自律,像你这种人,本将军杀之的确可惜。
你还是带着你的人回去吧,本将军保证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的话,就别怪兄弟们心狠手辣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话,我还是跟你们说过故事吧,想当年,秦王威霸六方,所向披靡,各国莫不畏之如虎,某年,秦攻赵,杀敌两万,秦遣使者于赵,要重修旧好。
两人在绳池相会,先是赵王为秦王豉瑟,而秦王却不愿意为赵王击缻。
这个时候,蔺相如就站出来了,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懂这句话的意思吗?你不会以为自己比秦王还厉害吧?”
“你这话是啥意思?”
罗林还是有些没听懂,反而是罗维,他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惨白起来,这大冬天的,连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陈让见此,神色一收,从袖中掏出那个黑不溜秋的腰牌,举在手中,冷冷地道:“皇城司办案,谁敢阻扰,格杀勿论,罗将军,下令吧?”
罗维看着陈让,见他一脸的冷漠,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里,再看看呼延庆,心里就更加没底,陈让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五步之内,人可敌国?
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自己虽然是静安军指挥使,但在这个军中帐,现在的距离有多少,好像呼延庆的双鞭离自己没有五步吧?
如今陈让打着皇城司的旗号办案,如果自己不配合,他真要格杀自己,在这军中帐,鹿死谁手,还真的难说得很。
但是,如果真按陈让的要求把所有的将领都召集起来,至少在人多势众这方面,自己还是占上风的嘛,他这是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想到这里,遂对罗林道:“去帐外敲豉吧,就按陈大人的吩咐,官职在都头以上的,都来军中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