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宜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就快生了。
她是在元宝四岁时怀上的,她这胎肚腹尤其大,吓坏了许多人。
钱神医在她四个月时,确定了她怀的是双胎。
对此,她心里一点不恐慌是假的,但好在身边都是疼爱她的人,让她每日都很安心。
眼下正是阳春四月,宝宜逛完园子,便回了养心殿。
她有些累了,但还是问了元宝的情况,知道儿子在乖乖的上课,便忍下心疼,没再说什么。
她看向水晶,“陛下呢?”
水晶恭敬回禀,“回娘娘,陛下应是还在御书房。”
宝宜觉得累,便去了榻上,“给陛下送些汤水,我先去歇会。”
水晶答应后,小心的服侍着娘娘歇下了。
而元钰并没有如水晶所说在御书房,他今日出了宫,去了国安寺。
他穿着玄色束口的锦衣,整个人依旧气宇轩昂,看不出年龄。
但他如今已经二十六,再有四年便是他的而立之年。
他随着一个小沙弥进入一间隐蔽的院子,抬头便看到了一个耄耋之年的和尚。
此人正是早已归隐于世的太乙大师。
元钰找了他足足五年。
太乙大师面容慈和,和面容冷淡气质沉郁的元钰大相径庭。
他率先起身一拜,“陛下心有执念。”
元钰打量着眼前的人,似有几分仙风道骨,他淡淡颔首,“不错。”
春日阳光正好,两人坐在庭院中,对坐相视。
太乙大师笑问,“陛下可曾将前世的梦境看完整?”
元钰听到这句话,方才正了几分神色,“是。”
太乙大师对元钰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看向对面这位九五至尊的天子。
整个人气度不凡,有着傲睨万物的姿态,但眉眼间蕴藏戾气和煞气。
“陛下乃天生帝王相,文武皆修,既是大魏的救星,也是大魏的劫难。”
“陛下上一世平北胡诛昏君斩妖后,本是造福苍生的天子,但陛下手段太过残忍,手上亦沾染许多冤魂。”
“陛下的上一世,形若孤寡,无妻无子,即便坐拥江山,也终究徒留遗憾。”
“但陛下在上一世的最后,难得费了几分心思,为大魏挑选了一位守成之主。”
“但那孩子非帝王命,身上气数不足,终归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陛下上一世乃是自断命数,此举有违天意。”
元钰垂眸,掩下眸中那些复杂难辨的情绪。
是,这秃驴说的没错。
他上一世死于宣武二十年,驾崩时年仅四十二。
他是自己觉得了无生趣,他早就不想活了,除了权势地位,他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他在意的人。
也没有一个在意他的人。
如此,他的死是必然。
上一世,他造反一事,晚了足足一年多,那时康王早已被王氏除掉。
但康王那位侧妃徐氏是个聪敏的,她怀着身孕,为母则刚,她逃跑了。
后来,他登基后,查出了此事,因为徐氏的所作所为,让他想到了他的母妃,他照拂了徐氏母子。
康王的那个儿子,过于平庸性情优柔,他看不上。
但那孩子听的进劝,有几分小聪明,他最终选了他做太子。
他明白,他一死,北胡定会卷土重来,大魏的劫数远没有根除。
但他不在意。
他是个强势的人,容不得自己变得苍老无力,更容不得对一切失去掌控,他要死在康健犹在的时候。
他死了便死了,但是估计上一世的大魏,最后定是气数已尽的下场。
但这一世,他有了宝宜。
从五年前,宝宜和他说起那个梦境,说起她的下一世还会出现在这里。
他便有了执念。
仅这一世,他不满足。
他要的是生生世世,但他明白,他虽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天命一事,他无法掌控。
他抬眸直视眼前的太乙大师,上位者的气势毫不遮掩,声音也泛着冷意。
“你既然已知朕的执念,只需言明,朕的愿望可能达成?”
太乙大师洒脱一笑,“陛下的这一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因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
“陛下因为娘娘的到来,无奈做了许多的善举,但这些都是福祉。”
“陛下心中其实已有猜测,但陛下对于杀虐一事止不住也放不下。”
“陛下的性情诡谲难辨,就连老衲也揣测不透。”
“人定是有来世的,但是否是你所求的来世,未可知。”
“这一世,陛下走到今日,何不试试再造福祉,福泽万民,到那时,陛下所愿,定能实现。”
元钰眸光深邃,语气幽深,“大师的意思,朕生生世世造福祉,生生世世皆可达成心愿,可对?”
太乙大师闭目,“老衲已道破天机,失了规矩,再无法多言,阿弥陀佛。”
元钰没再追问,勾唇一笑,心下了然。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外之后,太乙大师睁开眼眸,面容满是慈悲,最终释然一笑。
元钰急急回了宫,换了衣裳,便直奔养心殿。
他到的时候,宝宜正好午睡刚起。
他上前将人扶起来,拿过水来喂她,“睡得可好?孩子可有闹你?”
宝宜睡得时间有点久,还有些迷糊,她乖巧的喝了几口水,笑了笑,“我很好,你今日怎么没有回来陪我一起午睡。”
元钰眸光微闪,“我在御书房忙碌,没有来得及陪你,对不住。”
“为什么道歉,我又不会怪你。”宝宜摸了摸肚腹。“元钰,你说我肚子里有没有一个小公主。”
“我想给元宝生一个弟弟陪他一起习武,再生一个妹妹,乖乖的,多好。”
元钰其实对子嗣一事,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一个也好,没有也罢。
但他知道宝宜想再生一个女儿,他轻笑,“定是有的,你喜欢小公主,就会有。”
宝宜忍不住笑了,“生儿生女,你这位陛下说了可不算,要等生下来才能知道。”
“不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宝贝,我都疼爱。”
说完,想起出远门的傅策,“也不知道我生的时候,我哥哥能不能回来。”
“我嫂子带着孩子也辛苦。”
元钰再不喜,也都忍下了,附和说,“你说的是,我下次少派他出去。”
宝宜娇笑,“你干嘛,我说什么你都说好,这么听话。”
元钰将人抱紧,“我永远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