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
午夜时分,杨朝升在安顿好了两个徒弟后,赶到了向阳门下的老陈家。
这一次给他开门的居然是老陈头。
“爹,都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甭看,还没跟陈雪茹正式扯证。
嘴上,杨朝升这个厚脸皮早就改了口。
“今儿个,眼皮子老是跳的慌,睡不着。”
陈老头说出了还没睡下的原因。
杨朝升暗忖。
嘿!老丈杆子这心灵感应,还挺灵验的。
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陈雪茹的说话声。
“爹,是谁在敲门啊?”
“还能是谁?是你男人朝升。”
飕飕飕——
“今儿个,咋这么晚才过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陈雪茹迎了出来。
仨人进了陈家一楼正厅。
杨朝升喝了一口陈雪茹端来的茉莉花茶。
一番搜肠刮肚,他也没想出什么好词。
只好直截了当的把事情给说了。
“爹,雪茹——
今儿下午单位通知,我被借调到了部队后勤部门。”
借调去了部队后勤部门?
啥情况?
一阵子面面相觑过后。
陈家父女挪动了座位,逼近杨朝升坐下。
“爹,您应该听到信儿的吧?
咱们的人跟米国为首的联盟在东北亚干起来了。
这不,后勤线急需大卡车驾驶员,部队从咱向阳拖拉机总厂借调了二十名司机,其中就有我一个。”
什么?+2
“你说你要上战场?”
陈家父女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
他们问出了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
“朝升,他们让你什么时候走?”
杨朝升扭头,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回答:“黎明破晓,就要出发。”
陈老头知道大势之下,人若转蓬。
古人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身为男儿,为国效力,是应当应份的事儿。
“这么说,你跟雪茹丫头这婚,今年是结不成了?”
唉——
陈老头长叹了一声。
知道闺女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跟自个儿男人说,便知趣地离开了正厅。
他要把这份短暂的时光,留给这对即将要分别的小俩口。
陈雪茹搂着自个儿的未婚夫。
悠悠地道:“朝升,战场上太危险,你能不能不去?”
杨朝升用嘴唇,轻轻碰触了几下女人的额头。
霸气地说:“媳妇儿,你就放心吧!
能够让你家男人受伤丧命的枪炮,在这个世界上,还没人能够造得出来。”
哼——
“你净会吹牛。
到了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会避着你走。”
陈雪茹嘟着嘴,眼珠子还有点儿红了。
杨朝升抚摸着媳妇儿的脸,把脑袋埋进了女人耳侧的秀发里。
“媳妇儿,相信我。
我一定会全须全尾回来的。”
嗯——
“我相信你。”
杨朝升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吐在陈雪茹的耳朵上,让她的心,顿感痒痒。
“朝升,我想,我想要......”
杨朝升的眼睛微微一眯,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雪茹,你还没到安全期吧!”
一个男人的心,如果变成了一块被分成了几份的蛋糕,他便会冷静的可怕。
恋爱脑的陈雪茹,此刻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她四九城大妞的性子上头。
不管不顾地叨叨:“我不管......”
中——
这次离开,没准几年回不了家,在老爷们儿扎堆的军营里,母猪都得赛貂蝉。
杨朝升的心,虽然花了。
但陈雪茹这个媳妇儿的第一人选,在他心里未曾动摇过。
豁出去了。
临走前,好好地开开荤,吃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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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军车,在土路上狂奔,扬起一路的尘沙。
后车厢好像一盒沙丁鱼罐头,满满当当挤了整整八十人。
这八十个来自四九城不同单位的人,有着同样一个身份,卡车司机。
今儿,天麻麻亮,他们就整队出发。
车厢里,虽然人挨着人,却静悄悄的。
特么张嘴就得吃土,即便是一个话痨也得将嘴闭严实了。
杨朝升灵泛。
一上车,便找了个车厢靠近驾驶室的角落猫着。
他往自个儿口鼻上,围了一条毛巾,蜷缩着身体,背靠在车厢板上打盹,这一路都没有变换过姿势。
八十个老司机,一路被车颠的七荤八素,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走出了多远。
眼瞅着,天色就要断黑。
嘟——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哨子声。
咔咔咔——
军车司机飞快地换着档位,在一名嘴里吹着哨子,手上拿着两面小旗的战士指挥下,停到了一处指定的停车位上。
负责这次接送任务的后勤人员,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跳下车,扯开了嗓子嚷嚷。
“下车......下车......补给站到了。”
呸......呸......呸......
此时,挤在车厢的八十名卡车司机,一个个全成了泥菩萨,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个时候,军车的司机,也从驾驶室里出来。
他在车厢板外侧的卡子上,取了一只半圆型军用水桶,指着一个方向说。
“各位同志拿上这只水桶,去那边的水井,将自个儿捯饬捯饬。”
在水井旁洗漱完。
司机们被后勤人员领到了一处露天食堂。
杨朝升昨晚鏖战了半宿。
天将鱼肚白的时候,陈雪茹忍着身体的不适,给端了一碗黄小米粥,外加三个芝麻烧饼,作为他的早餐。
中午倒好,就没给停车吃饭的机会。
即便有人带了干粮,也没人想在沙土弥漫的车厢里头,就着免费的佐料吃下去。
这会儿,杨朝升的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好嘛!
露天食堂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八十名卡车司机,每个人发了一纸兜炒米,一搪瓷杯甘草水。
炒米估摸着有半斤,甘草水都不知道熬了几茬,一点儿甜味都没有。
这就是今儿个的晚饭?
条件也太艰苦了吧?
壬午年只身逃荒的经历,成为了杨朝升一段抹不去的记忆。
他倒是福也享得,罪也受得。
纸兜包着的半斤炒米,被他风卷残云,全送进了自个儿肚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