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零散的碎片被拨至一堆,掉下的车帘也被挑至一旁。
但除了碎木渣、凌乱的物品,及一摊摊血迹,什么都没有。
下属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蚺乐轻轻摇头。
就在此时,一声器鸣在众人头顶嚣响,划开长空,疾速而至。
下刻,一支拇指般的粗箭,将站在马车前的人整个穿透。
蚺乐瞪大了眼,他身旁的一众护卫马上架起防御姿势,将他团团护在中间。
但随着一道道破空声接踵而至,血花一一在几名护卫的胸口上洞开。
很快,他们便与遍地的尸体融为一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蚺乐全身紧绷,僵在原地,不敢乱动一丝一毫。
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下刻自己也被那可怕的粗箭洞穿。
天气风云变幻,一早的碧蓝天,到了午后,却吹起了阵阵阴风。
云层厚而低,光全被遮掩住。
周围冲天的血腥,将空气调和得潮湿腥膻。
一切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到一时三刻,从开满地丁花的矮坡后转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赫然是着一身月白衣裙的林婉儿。
她左右两侧跟着尉秋与尉兰。
四周还围着十几名手持弩箭,身穿黑甲青衣,戴着黑面罩的人。
懂点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些都训练有素,久经厮战的杀手。
林婉儿面上含笑,步履轻缓。
“三殿下!别来无恙?”她声线婉转,音如清泉,打着平日里最普通不过的招呼。
但那双绣着戈纹的鞋履,却踩在一堆死透的尸体中。
血泉如一块鲜红地毯,在她的鞋底荡开,迎着其的到来。
在此时的蚺乐眼中,林婉儿犹如开在殷红血池中,一枝独傲白莲。
她是邪恶喂养之物,蓬勃伸展,但似乎又玷污不了她的半分清濯。
蚺乐额上渗出冷汗,眼底略过不可置信,却还是极力维持镇定。
“真没看出,林姑娘还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她轻呵,垂目扫过地上尸体:“若无实力,今日躺在这的恐怕就是婉儿了!您说是不是,三殿下!”
蚺乐无声讪笑,瞄向搭在那些杀手臂缚上的青铜弩:“这些神臂弓你是从哪弄来的?
该不会是林原海替你从戊字库里偷来的?还是从营署搞来的?”
林婉儿轻蔑一笑:“他敢吗?”
蚺乐想了想,一甩袖:“谅他也不敢!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将人利落地洞穿。
若我没弄错的话,工部目前研制的臂开弩,还无如此威力!”
林婉儿轻抚手,面带丝傲气:“三殿下倒是个识货的!
就工部那群蠢如鹿豕的人,能研究出什么好东西?
我这些弩,皆经过一番改良,工艺精湛,部件精密,射速快如闪电。
而我的神弩队,也个个臂力惊人,功底深厚。别说人,就是只熊也逃不过!”
蚺乐又仔细观察了番那些杀手,果然臂宽都异于常人。
视线游回林婉儿身上,眯起眼:“好!林姑娘好手段!好谋略!看来你手中果然有图纸。”
“什么图纸?”
“林姑娘到如今还要装傻?你敢说,你与澜宇不相识?”
她一抖眉:“呵!澜宇不就是三殿下你吗?”
蚺乐气结:“姑娘装傻充愣倒也是把好手。”
林婉儿也有些不耐烦了,厉声道:“没想到,三殿下竟是如此蠢钝又自以为是之人。”
“你……”
林婉儿不给他喘息机会,直接道:“澜宇常年做着海运生意,在异域间奔波,见多识广。
收集的好东西更是不计其数,珠宝、贵金,铜瓷、古董、书画,玩品、奇技淫巧。
自然,也包括三殿下目前最想要的,最新进的武器图纸,尤其是火器的图纸!”
蚺乐一愣,脱口而出:“你果然知道!”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她面上浮出轻篾:“殿下以为你想要的东西,别人就都看得上眼吗?
那我今日就告诉你,无论三殿下想要什么,我林婉儿都不屑于知道。
就算你想要的是皇位,在我这……也是不值一文。”
她这话说得太大,蚺乐不想相信。
可瞧对方嗤之以鼻的腔调,傲世轻物的态度,还有种种行事作风。
他突然明白,也许对方是真的不在乎。
但她连皇位都敢蔑视,不由令人生气:“大言不惭!”
她也懒得计较:“是否大言不惭,殿下很快便知。”
话落,林婉儿挥挥手。
尉秋、尉兰上前,手中剑直逼蚺乐。
他赶紧后退几步:“你想怎样?”
“怎样?”林婉儿勾唇:“今日又是公主府的下药毒计,又是城郊埋伏的暗桩杀手。
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婉儿岂能不回报?自然要请殿下也去我那里做回客了。”
“林婉儿!”他终于吼出声:“你以为只你是纤尘不染吗?
你若问心无愧,便把我的表妹方玉,表弟方松交出来!”
“哈!原来今日,殿下也想着为他们报仇啊。”
蚺乐咬牙:“你这是承认了?你把他们怎样了?”
“承认什么?”
“大理寺卿方大人,我的舅父,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连失两位爱子,你以为他真会就此擅罢干休?
今日这批伏击的人,便是他给的!
还有王家主母沈氏,怕也是你动的手吧。”
“哼!”她丝毫不以为意。
“我当你们发什么疯,要一起来谋害我,原是一个个撒泼来了。
不过你们这些人渣,难道向来都擅长倒打一耙的吗?
沈氏与继子王源,不过是对奸夫淫妇。
她还与程三有染,却嫉妒我得程三青睐。
不难在坊间造我的谣,还与我三妹合伙算计伏杀我。
方玉嫉妒我为世子妃,与方松合谋,当街就想要了我性命。
而你,为了张破图纸,也处处怀疑谋算我,更是遣程三引诱我。”
林婉儿啧啧出声:“你们这些人呐!恶臭地连狗都不食,也配来说我?呵!真是有够恶心人的。”
蚺乐紧抿唇,好半响才喃喃道:“林娟儿的事也是你做的?”
林婉儿却已不想与他多舌,冷笑道:“看来三殿下,还有些微廉耻之心,便请殿下去束罪阁坐坐吧!”
尉秋尉兰双双伸手,压住蚺乐。
“林婉儿,你敢!”
“殿下,这天下可没有婉儿不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