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剑的碰撞与呼和的喊杀声中,手腕上绳子崩开的啪嗒声轻如蚊蝇。
尉鹿心下一喜,赶紧弯腰去扯挂在脚镣上的链子,双臂稍一使力便弄断了。
正想伸手再去掰脚脖子上的脚镣时,感觉背上突然压上了个东西。
他吓得吼出声,肥胖的身子又抖又扭,如条拱在土中的蚯蚓。
随即传来一声摔在地上的闷哼。
尉鹿转身去瞧,只见一名番役正躺在地上龇牙咧嘴。
这时他才注意到,丁宣带了队人早将他团团围住,正眯眼瞧着他的表演。
丁宣呵了声:“没想小兄弟还藏着如此神力?之前怎没见你使出来?”
尉鹿心想,他倒是想使,奈何这里不仅机关重重,还驻着百十号人,其中不乏高手。
由于禁制,他们这些从山上下来的人,实力会大打折扣。
凭他一人动手,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之前他也不知小越在这,否则再怎样,也要试一试的。
他讪笑着看向丁宣:“可能我天生就是神勇过人。”
丁宣再无耐心:“拿下!”
提着刀的番役,当即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
尉鹿再厉害,也不会笨到直面迎刀,只得左躲右闪地避着。
别看他身宽体胖,此时又伤痕累累,动作倒一点也不含糊。
十几人追着他一通忙活,连他衣角也没沾到。
丁宣脸越沉越黑。
林婉儿一行要抓,这人也绝不能让他逃了。
别说他还有用,就说这家伙被抓到的那地方……也太巧合,太蹊跷了!
虽他在梦中是透露了不少秘密,但始终未曾说出与此事相关的只言片语。
每当癔语到关键处,只一味怪叫着——有鬼怪!
也不知是否在装疯卖傻,但不管怎样……
丁宣心思急转,肃声道:“若抓不到人,你们也都别活了!”
番役们一听顿时精神百倍,手中刀舞得虎虎生风。
尉鹿见这些人如打了鸡血般,也急了!
体内那点真气不敢再留,直接原地跃起,越过众人挤作一堆的脑袋,逃了出去。
丁宣咬牙,这帮人倒真不简单!
尉鹿将吃奶的劲全灌注在双腿,边跑边不时回头观察身后情况。
见身后番役那副追击时的狼狈样,面露得意。
乐极便生悲,下刻脚下不防一绊,人当即栽了下去。
想象的痛没来,代替的是身下一张温热软垫。
尉鹿低头一瞧,垫在身下的人居然是师妹那位青梅竹马。
他快速爬起来:“哈哈……不是故意的,我没瞧见!”
可被如此挤压,脸朝下趴在地的黄仲却无半点声息,如具死尸。
尉鹿有些慌,忙将他扶了起来。
这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黄仲整个腹部全是血,连身下的地面也被染红了。
尉鹿将手伸在他鼻下探了探,又拉起他手腕号了下:“连半口气也快没了,这些人还真狠。”
犹豫一瞬,从怀中摸出粒如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罢了,虽刀不是我捅的,可这么一压,伤势倒重了。”
“虽不是山上最好的药,可在山下也算圣宝了!说来,你小子倒赚了!”嘟囔着将药挤进黄仲嘴里。
等尉鹿再抬头时,之前那些追着他的番役,此刻早已将他又围了起来。
“唉!”他晃着脑袋,深叹口气:“怎一做好事就倒霉!”
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再次脱困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炸起,整座大厅都随之颤抖。
剧烈摇动的光线将众人的影子晃得如群魔乱舞,刺得人眼花缭乱。
震下的灰粒如小雨般簌簌飘落。
一时所有人被这变故给钉住了!
丁宣摆出警戒姿态:“能听出哪个方向吗?”
朱雀掏了掏耳:“像是东边传来的。”
“我去!”黑雀身子一闪便朝东奔去。
尉鹿趁机拖起奄奄一息的黄仲,悄悄钻出了人群。
这边,林婉儿依旧没什么情况。
而彭越却被震倒在地,本就抽痛的背,此时更痛了。
众人都想知晓是怎回事,便默契地等在原地。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黑雀半点影子。
朱雀紧了紧手上的刀:“属下去寻他!”
丁宣皱起眉:“勿妄动,人这么久没回,事情定不简单。”
朱雀心有不甘:“可也不能这么等着!”
丁宣不耐烦了:“再找个人去瞧就是,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辑司,难道凡事都要亲自来?”
朱雀不再言,他知道,丁宣不过是想留下他这个武功还不错的人保护他。
可自己却是真心担忧黑雀的情况。
毕竟两人在锦衣卫时就是一对搭档。
之后又一起调来西厂,同为辑事,相伴多年。
若他真出了事,未免有些遗憾。
就在朱雀心思起伏不定时,东侧方向快速奔来一道身影。
那影子有些踉跄,不难看出其中透露的急切慌张。
朱雀眼尖,在众人还愣神之际,拔腿便奔向黑影。
到了近前才看清,黑影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红的、黑的,还带着股被火灼烧的烟呛味。
最严重的是他的手正捂着的侧腹那块,指缝中不断渗着血,手背上一片鲜红。
就连那双平日里一贯冷清泰然的眼,此时也添上一抹慌乱忧愁。
“黑雀?到底怎么回事?”朱雀伸手一把扶住他。
黑雀抓紧他的手臂,低声道:“不要声张!”声音嘶哑虚弱。
多年的共事,令两人自养了一套心有灵犀的配合。
一听这话,朱雀立马挺直自己宽厚的背,将此刻从身后瞥来的窥探紧紧挡住。
“走……咳,朝西,不然来不及了!!”
见朱雀还有犹豫,他又快速地添了句:“如果你不想我真死了的话。”
朱雀心中一凛,滋味五味杂陈,原来他知道自己担心他?
“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我们俩。”
朱雀定了定心,轻点下头,情绪也稳了下来。
他不再多言,只矮下腰:“上来!”
黑雀瞧着这片朱红色的背。
他们出任务时曾遇过不少凶险,也皆受过重伤。
那时他曾背过他,他也曾背过他。
不过,也仅限在那种情况下,否则他绝不愿如此。
两个大男人背来背去,太过难堪!
所以平日他不仅在行动上更谨慎小心,私下在功夫上也努力精进。
可为何朱雀做这些总这么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