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白色线虫不断啃咬赤龙,身有无穷伟力的刘彻却是对这些不起眼的虫子半点办法也无。
因为正如青鸟所说的,这些线虫由万民怨念所化,甚至在每一条白色线虫脸上都隐隐印着一张人脸,一张黝黑的,布满沟壑的,农民的脸。
而一个帝皇的力量,怎么可能会用来对付麾下的百姓,三皇五帝这几位圣贤在凝聚气运圣龙时便想过这个问题。
当人民开始反噬这个王朝时,那么这个王朝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人族圣物,从来不是用来给暴君掩护的工具。
刘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望着线虫撕咬时的狰狞样子,喃喃自语道,“大汉,真的救不了了吗?”
自己本想借着自己的威望,快刀斩乱麻拿下刘宏这位帝皇之耻,大汉治国三百年,在天下人心中还是有地位的,只要操作得当,定能再为大汉续命一遭。
可这位子孙治理国家的本事没继承到,倒是把刘氏祖传的争权夺利继承了个七七八八。
在自己想要废掉他的帝位时,直接反咬一口,否认自己是武帝。
如今的局面极其被动,已然不是自己一个灵体能够解决的事了。
看着愈发虚幻的灵体,刘彻神色难看。
这时,张角来到刘彻身边,作了一礼,“武帝陛下,贫道有礼了。”
刘彻瞥了一眼,挑了挑眉,没好气说道:
“你就是那个造反的道人?”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干的却是造反的活,怎么?道士也想坐坐那个位子?”
张角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笑道:
“武帝陛下大可放心,贫道永远都不会坐上那个位子。”
刘彻转过头,正眼相待,啧啧称奇,“嘿,真是奇了怪了,不想着那个位子那你造什么反?”
“因为百姓活不下去了。”张角回道。
刘彻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道士还管这个,不是说无为而治吗?以你的本事,往深山里一躲,只顾清修便是,世人与你何干?”
张角轻摇羽扇,说道,“贫道大概不是个正经道士吧。”
“看得出来,哪有正经道士不顾一身修为执意入世的。”刘彻抱着双臂,说道,“你这道人还蛮有意思的,要是朕还活着,肯定对你感兴趣,当然,前提是你不造反。”
张角问道,“那么武帝陛下要对付我这个反贼吗?”
“本来是想的,说到底,朕终究是个汉朝皇帝,不过......”刘彻幻化出龙椅,整个人瘫坐下去,一手撑着脸,说道,“看着万民怨念之深,朕又不想了。”
这下轮到张角好奇了,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在推翻汉朝,按照史书上对武帝的性格描述,不扬了自己都算好的了。
“为何?”
“朕自认皇帝做得不错,开边、兴学、知人善任、锐意进取、不断改革,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眘,北发渠搜,氐羌徕服。”
“老了被执念蒙了眼,干了一些至今还没原谅自己的事,但朕这一生,应该还是功大于过的。”
“这个孽畜刚才一句话点醒了朕,既然一生已然圆满,何必着泥于后人的事。”
张角咂舌道,“这可不像陛下的性格。”
“死了这么多年,性格又怎会一样呢?”刘彻一挥衣袖,眨了眨眼,“不过刚才那位孽畜有句话让朕很不爽,竟然说朕是老骨头,那就让他受了受朕这个老骨头的脾气!”
张角闻言,有些不解。
刘彻从龙椅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朕!乃汉武帝刘彻,今感天下万民生活多艰,冤死枉死者甚多,天子无能,宗室若有贤能者,可取而代之,称王之时,当由贤人张角认可。”
声音越过内城,越过洛阳,借由残存龙气传到天下宗室耳朵中。
......
涿郡涿县。
某个卖草鞋的长耳青年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震惊的抬起头,观望四周,警惕的说道,“谁!”
清晨的早市行人寥寥,几个本想问问草鞋价钱的客人被突然叫喊的刘备吓了一跳,连忙避开,嫌弃的呸了一口,往更远的草鞋店走去。
刘备见状,绷起的肌肉缓缓放松,喃喃道,“难不成是昨晚熬夜做草鞋太过疲累,听错了?”
可是那声音明明就在耳边,清晰无比,怎么会是听错了。
现在刘备还能读出来。
天子无能,宗室若有贤能者,可取而代之!
刘备默读着听到的话,抬起布满老茧的双手,上面除了年少握剑时的茧还有数不清的细小伤口,都是在编草鞋时勒出的伤口。
年少声色犬马,如今如此落魄,怎会甘心?!
刘备握紧拳头,忽然听到街道一旁的黄豆摊传来阵阵争吵声,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连摊位上的草鞋都没收拾。
天下所有刘氏宗亲耳边都听到了刘彻的声音。
其中犹在睡梦者,自以幻听者,胸无胆气者十之八九。
剩下一些不甘平凡的宗室子弟行动起来,如幽州刘虞、荆州刘表、益州刘焉、兖州刘岱、扬州刘繇......
尤其是手里握着兵权的宗亲,此时远望洛阳,双眼仿佛有着一团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