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卡伦,被枭首的那一刻,胸中究竟荡漾着何种情绪,现在已经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自己发现自己成了鬼魂的那一刻,确实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朝伽列尔十三世挥拳,脚踹。
一切攻击都穿过了伽列尔十三世的躯体。
鬼魂不受物理规则影响。
因而无法与世间万物产生互动。
他一直愤怒着,一直挥舞着,想要去斗争,与皇帝斗争,与帝国斗争,与命运斗争。
然而,他现在,只不过是鬼魂而已。
花了一年时间,他认清了这点,又花了一年时间,他找到了爱德华。
从此,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世间的一切。
他眼睁睁的看着爱德华,从意气风发,大义凛然,变得扭曲、为达目标无所不用其极。
想要掌控死术,就必须学会运用死气。
死气,要从关押蛮神【月亮领主】的裂罅空间中取得。
不光会侵蚀肉体,还会侵蚀精神。
他看着爱德华,一开始拿自己实验,后来竟抓他所要保护的民众来实验。
莱恩霍姆则在一旁喃喃的告诉他,为了大义,牺牲是必须要的。
卡伦又一次开始恼火,愤怒,他想要狠狠地揍莱恩霍姆一顿,然后告诉哥哥,不要与他同流合污。
然而,他只是一个鬼魂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
卡伦是三男,从小在各种事情上感受过无力。
唯独这次,面对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做不了时。
他崩溃了。
他整日的嗷嗷叫着,像头受惊的野兽,做出各种恶俗、下流的动作,抛弃了身为人的,高贵的尊严。
他想,是造物主在玩弄他,让他死后还受这等折磨。
本来人死后,便不用去管身后事。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自己敬爱的二哥,一点点走向堕落,毁了自己家族的伽列尔十三世,受到世人敬仰。
他想,是造物主想要看到自己的丑态,只要露出此等丑态,便可以把他放过。
三年的疯狂后,卡伦在某一天,缓缓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突然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平静。
他释然了。
于是,他离开了爱德华,去看这世间的尽头。
那里或许有答案。
他走的很远,穿过了北境,继续往北,往北,往北。
到了极北之地,当他翻越了一座山峰,看到的,竟然是冻原。
一年过去。
竟然没找到尽头。
他不可置信的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他来到了渊洋。
看着深邃的海底,卡伦哪怕是鬼魂,也难得感受到了紧张。
花了又一年的时间,他穿过了渊洋。
森林越来越绿,植被越来越多。
终于,他到了南方三国之一的,阳之都。
他感受的很清楚。
鬼魂的他,从没有变更过方向。
也就是说。
“泽兰提斯,竟然是圆的么!”
继续往阳之都的北方走,他感受到了宿命的召唤。
穿过焦土之地。
他果然到达了帝国。
漂行穿过泽兰提斯一圈,只要三年就可以了。
他回到艾拉托斯,莱恩霍姆魔法师塔。
三年来,爱德华变了许多,莱恩霍姆也变了许多。
爱德华多了许多卡伦也没见过的手下,有曾经的帝国第十一军团长,有别的国家来的顶级强者,甚至还有只在书本中见过的血魔族。
然而,这些让爱德华光鲜的手下,却并没有让爱德华脸上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相反,爱德华已经不怎么笑了,只是见到莱恩霍姆时,偶尔会露出一套标准的假笑动作。
卡伦花了一段时间,终于搞清楚了,爱德华想要复活自己。
也是在搞清楚的那一刻。
他听到了,泽兰提斯的女神的声音。
【人类,卡伦。】
“你是谁?”
刚开始听到女神那温柔的声音时,卡伦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是万亿年间,守护着星球命运的神。】
“神?你是神?是你把我囚禁在这世道里的吗?!”
卡伦那平淡的心绪,骤然焦躁了起来。
【是的,五年来,我一直在以最快的速度,向你灌输力量,维持你在这世上的形态】
“你这家伙,为什么是我?!偏偏是我,挑我,来忍受这背叛的苦楚,忍受面对真实的无力!!你怎好意思称自己为女神,神爱世人,你的爱便是让我睁眼看清楚这世道上的一切吗?!”
【卡伦,命运的轨道,早已被确定,即便是我,也无法扭转你的命运。】
“.......可是,扭转不了命运,也请放过我吧......”
卡伦坐在地上,这个死时正直年轻力壮时的英俊青年,如今发出了世上最凄惨的哀嚎。
【但是,命运的轨道,并非无法改变。】
“你说什么?”卡伦听到这话,怔怔道。
【星球,十亿年便会经历一次轮回。每次轮回的结果,本该是一样的。】
【但是,轮回之中,存在着能污染轮回的兽。】
【他们以星球的命运为食。一旦他们吞噬掉了某物的命运,下次的轮回,有关某物的一切命运,便不会再出现。】
【而如今,兽的主人,已经出现了。】
【你要去帮我找出那个兽主,届时,我就可以降临到这泽兰提斯,将一切斧正。】
【作为帮我恢复力量的馈赠,我将让你复活,并赐予你【超越之力】,让你成为光之战士。】
“可为什么是我?该如何去?.......”听到这个条件,卡伦恢复了理智。
然而,他只感到为难。
女神,则依旧是平和的说道:
【你只去寻找。命运会让你与兽主相逢。】
【记住,你要一直注视她。直到我降临的那天为止。】
【你当然,也可以不去寻找兽主,那么兽便将吞噬世间的一切,十亿年间,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泽兰提斯从毁灭到重生。】
“我,愿意,我愿意去寻找兽主。”
【......】
卡伦抬头望天,看到了相当惊人的一幕。
寰宇万物,尽入他眼中。
他拥有了,随意观察事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