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迟疑着，将字条上的文字念了出来：
“夏守之遗志，全权交由……秦氏家主尚远继承。”
“胡闹！”夏暴的眼睛立刻瞪圆了，“那秦家小子才多少岁？是能继承的年龄么？更何况，夏家人的遗志由秦家人继承，说出去多不好听！”
“有多不好听？”梅菲恩淡淡地开口，“我徒弟的名字就这么不好听？再不好听，他现在也是校董和圆桌会成员。更何况，我徒弟的名字好听得很。”
夏暴被梅菲恩说得一愣，老脸上满是不忿。
但这位恶魔又是家族的朋友，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相当仰慕她。
于是也只能吹吹胡子瞪瞪眼，无奈地撇过头：“梅教授，你你你就宠着他吧！”
“夏暴，这么说就见外了。”
夏禁拍了拍夏暴青筋暴起的手背。
“如今秦氏几乎灭族……剩这支独苗，而且表现如何，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至少，他过了夏守那一关。
秦夏两家，自古亲如兄弟这是你我皆知的事。
所以难听的话，老朽就直说了。
夏氏青黄不接，现在已然危急存亡，还分什么夏家秦家。”
夏正闻言，也摸着花白的胡须笑起来。
“二哥，我就很看好秦家那小子嘛！更何况你难道忘了，当初夏守接手约束局，不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风华正茂！”
“那是夏守！这世界上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夏守？”夏暴驳道。
“我的徒弟当然不会是第二个夏守，”梅菲恩又一次淡淡开口，“他会成为比夏守更伟大的存在。”
“梅教授！咳咳咳……”夏暴急道，老脸一红便咳嗽起来，“我、我不跟你争！”
夏乱这一生活了快七十年，第一次见恶魔的语气中有如此的笃定，不禁开口问：“教授，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啊。”梅菲恩很自然地回答，“那孩子总是缺乏自信，要是我不相信他，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可他只要相信自己，他就能所向披靡。”
夏禁伸手抚着夏暴的脊背，笑着打圆场道：“锦囊如今也看完了，我等的责任也已经分明，那就……各司其职吧。”
“夏禁长老，琉璃新月的事……小辈还不清楚。”玉灵犹豫着问。
老爷子留下的这件封印物，就是他为两界沉沦的大危机所做的准备？
那要如何使用？
什么时候使用？
玉灵想把这些都问问清楚。
可夏禁却只是微微一笑，看向另外三位。
夏正伸手摸了摸玉灵的额头：“福生无量，小道士，这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要管的事。”
夏暴爽朗地笑着，拍拍玉灵的肩膀：“你们年轻人啊，只需要继续向前走！”
“这是……”玉灵显然有些懵。
四位长老不约而同地起身，由随行的人员搀扶着朝议事厅外走去。
经过阿加尼娅小姐面前的时候，长老们纷纷侧过头，向着梅菲恩颔首致意。
梅菲恩的眼神淡淡的，以沉默回应老者们的致意。
像是她早就习惯了这样。
“哥几个，什么时候开始啊？”屋檐下，夏禁抬头，望向天空中华丽的星环。
“连夏守都这么急着去死，想必已经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了。”夏暴摇头笑着。
“现在就开始吧。”夏正低声说，
“来人，”夏乱朝着屋外喊，“起坛！”
“玉灵姐，”夏云舒摇着轮椅靠近，“琉璃新月好像……”
“是要用命来换的。”梅菲恩淡淡地说，“而且，不止是命。”
“所谓琉璃新月，就是脱离明神孽相之后，再一次发动娑婆世界的媒介。”梅菲恩继续说，“在水星坠落的时候，夏守用娑婆世界救了人类一次。”
“将整个世界的无数生灵包裹、反生到胚胎孕育的状态，等同于将整个地球化作了安全的母体子宫，而代价，就是耗尽使用者的灵魂。”
“夏守作为明神孽相的觉醒者，灵魂力量庞大到堪比上位恶魔，即便如此，娑婆世界也在极短的时间里，耗尽了他的灵魂。”
梅菲恩看向议事厅外那四个苍老单薄的背影：“更别说他们了，就是拥有夏家血统的老东西而已，勉强能够唤醒那件封印物已实属不易......
同时献上的，恐怕还有夏氏一族今后的财富繁荣。”
“怎么会这样……”玉灵茫然地看向前方，喃喃道。
夏云舒忽然意识到了：“爷爷看到了家族的以后，所以才会将一切交给秦哥......”
“如果全人类存续的代价之一，只是家族今后的财富......那算很值了。”夏云舒双眼通红地喃喃，“可四大长老......”
“从数量上来说，用这些代价来换取整个灰海不被尽毁，的确是赚了。”
阿加尼娅小姐眼角跳动。
“可是人类啊，为了别人赴死的时候，为什么都这么坦然呢......”
此刻梅菲恩脑海里闪过了无数背影，仿佛都和那四个苍老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她亲眼见过无数和今天一样的场景。
那一张张面庞分明就是不同的人，可为何那种坦然坚毅的神情，总是让梅菲恩把他们联想到一起呢？
辗转过整个世界，梅菲恩就是这样的见证者。
见证人类的脆弱。
见证人类的决心。
也见证人类的死亡。
“老师，我还是不明白。”
……
“琉璃新月开始凝结之后，便是娑婆世界发动之时。”
“我们这四个老东西，无法做到夏守那样的程度。但所幸这次两界沉没，在物质层面的毁坏也不如水星降临那般恐怖。”
“所以到时候，只有完全的普通人类会被笼罩到娑婆世界的领域当中。”
“体内存在魔灵的人类，虽然不至于在沉没之中招致完全的毁灭，但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近乎末世一般的世界——边境。”
“祝你们好运。”
“祝人类好运。”
夏氏宅邸的高坛之上，四位长老相对围坐。
他们之间的黑匣子当中，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点缓缓升上高空。
而高空之上，美丽的星环之外，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绯色暗红向着这颗圆点相对而行。
……
公元2020年初。
华夏农历新年初一。
除了地球轨道之上的星环外，人类观测到了天外某种“绯红”的靠近。
那种绯红覆盖了整片天空，大气层之中几乎无处不在。
紧接着被发现的，是引力的异常。
随着天空的变低，地球的引力系数也开始从9.8有规律地减小。
这对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这期间，各国卫星火箭的发射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
几天之后，忽然有人在绯红色的云层当中，看到了自己所在城市的倒影。
天空似乎变成了一片大海。
一开始有人说那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可很快，看到这样“海市蜃楼”的人越来越多了。
直到70亿人都看到了。
人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一个和他们身处的世界极为相似的镜面世界正在向着他们重叠。
天空似乎正在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