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相互指责的时候,老镇长已经指挥几个手脚麻利的人把贺炎和陆佳妮的婚房布置一新。
原本只有一张木板的房间,放进了一张床,一张桌子。
除此之外,还有极富年代特点的搪瓷脸盆、痰盂。
老镇长安排其中一个会做木匠活的人把窗户和门都修一修,之后他自己就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红纸和毛笔墨水,红纸铺在桌子上开始写喜联。
陆佳妮上小学的时候,曾经被家长送到少年宫学过毛笔字,但是被老师用一副嫌弃的口吻批评她写的毛笔字当草纸都没人要的时候,她回嘴说:“现在又不是你们那个年代,哪有人把废纸当草纸的?有专门的厕纸呀。”
因为这个,她被老师拒之门外,终于摆脱一门兴趣班。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欣赏那些毛笔字写得好的人。
看到老镇长一脸郑重的样子,陆佳妮跟贺炎说:“你一会记得让刘叔帮忙再做一个架子,挂蚊帐。我去看看谢爷爷写什么。”
刚领结婚证的时候,她还叫老镇长,看到老镇长要给他们这么多东西,她已经改口叫谢爷爷。
老镇长姓谢。
整个过程,贺炎更像是被人推着往前走,这会儿站在已经算是焕然一新的房间里,他依然觉得很不真实。
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贺炎,跟你说话听到没有?”他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个陆佳妮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贺炎说:“知道了。”
旁边的人打趣说:“贺炎,没想到你这个高高大大的样子,竟然也是个怕媳妇儿的。媳妇儿说啥就是啥。”
另外几个来帮忙的人也都笑了。
媳妇儿?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更让人陌生的是媳妇儿这个词对应的人,刚才陆佳妮站在房子里提各种意见,这里要修,那里要补,还真是一副要跟他过长久日子的样子。
她是认真的?
贺炎回头一看,陆佳妮已经跑到院子里,看老镇长写喜联,满眼欢喜。
“贺炎,别看了!先给我把旁边的木条递上来,你媳妇儿不是说要做蚊帐架子吗?要看就晚上把蚊帐放下了再好好看。”
“哈哈哈。”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陆佳妮好奇地回头看,只可惜只能看到贺炎高大挺拔的背影。
于是她把目光收回,继续看老镇长刚刚写好的喜联。
上联:琴和瑟亦雅;下联:花好月为圆;横批:百年好合
陆佳妮若有所思——原来70年代的喜联和她来的那个年代也差不多,竟然没有那些口号吗?
“谢爷爷,真是太感谢您了!”陆佳妮再一次觉得嘴甜也是生产力,这不,嘴甜了一个早上,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就变成了新房。
当然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嘴甜有用是因为她现在的丈夫是贺炎。
她明显能够察觉到老镇长对贺炎的感情不一般,完完全全是把他当成孙子来对待。
难道贺炎的奶奶和老镇长……
老人家的事情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太好八卦,她只需要知道有老镇长这个靠山在,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是补贴下来之后,她不会亏太多。
陆佳妮自告奋勇去贴喜联,这也算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尝试一下蛮好玩的。
来帮忙的人笑话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新娘自己贴喜联,人家新娘子都是在娘家穿着喜服等着出嫁。”
“因为我不是一般的新娘呀。”陆佳妮浑然不在意。
老镇长看着陆佳妮那张灿烂的笑脸,脸上的皱纹再一次舒展开来,他说:“贺炎,你来给佳妮帮忙。”
因为家里的锅碗瓢盆确实很有限,没办法给帮忙的人做饭,老镇长也有所准备,看着大家忙的差不多之后,他说:“喜宴就在镇上的食堂,一会儿大家一起去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老三啊,你真是不孝呀!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算了,还给我留下了一个不省心的孙女。昨天还说要嫁给知青陈亮,今天又听说跟村北边的外来户结婚了。我们老陆家的脸,都被这丫头给丢光了。你让我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呀!”
听到这个声音,贺炎首先是看向陆佳妮。
只见她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那架势俨然是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就是那个老太婆控诉的主角似的。
陆佳妮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立刻转过来,发现是贺炎,她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他们比我预料中的要晚得多才来闹,看来是家里有其他事情要忙,忙完之后才来的。”
贺炎:……
“别担心,我能应付。”陆佳妮说完立刻朝外面走去。
看到陆佳妮,陆老太太直接上演坐地炮。
“我的命好苦啊!我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啊!我……”
陆佳妮义正言辞地打断她说:“老太太,你这是在宣扬封建迷信!哪有什么列祖列宗呀?那都是封建糟粕的东西!难道说,这些年你们都没有响应号召,还去拜坟?逢年过节还要搞祭拜的那一套?那我可就要大义灭亲了,我爸爸是烈士,我绝对不允许家里有人做出对烈士抹黑的事情!”
陆老太太等一干人无一例外个个表情都像便秘一样。
跟在后面来围观的村民们还有起哄说:“原来陆老牛家偷偷祭拜老祖宗啊?是不是祖宗显灵,所以陆家分到了给生产队放牛的清闲活啊?”
陆老牛,就是陆佳妮这身体的爷爷。
陆老牛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说:“你胡说!那是因为我儿子保家卫国,组织上给我的照顾。”
“组织上是照顾佳妮,让她放牛,不是你把活给抢走的吗?”
陆佳妮笑眯眯地看着替她说话的人,是陆家的邻居,也姓陆,比她大几岁,叫陆长丰。她说:“长丰哥你是个明理人,一会吃喜糖哈。”
陆长丰一副不买账的样子,“新郎是谁啊?难道陈亮借贺炎的房子结婚?”
这时,贺炎上前一步,站在陆佳妮身边,冷冽的眸光扫了一眼陆长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