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妮当然能够感觉得到贺炎的思想比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要超前,但是并不等于他能够接受“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搞不好,她在他心目中就变成了神经病。
陆佳妮暂时还没有想好应对措施,唯有逃避,她一边摸索着穿衣服,一边避开贺炎的眼睛说:“我最近的睡眠质量真的不太好,总是做梦。”
贺炎说:“我去后山一趟。”
透过帐篷看着贺炎出门的背影,陆佳妮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收拾好出门,陆佳妮果然看到青绿色的天空下,桂兰婶子坐在他们家门口不远的河边的石头上。
陆佳妮赶忙走过去,站在桂兰婶子跟前,轻声问:“婶子,你找我吗?”
桂兰婶子的脸色比前两天办丧事的时候还要惨白,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神。前两天,她的眼神无光,一眼就能看到她心如死灰的状态。这会儿,至少眼里有光,虽然不多。
桂兰婶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低着头说:“佳妮,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扰你们。”
“没事,反正我们都醒了。婶子,有事儿你就直说吧。”
桂兰婶子犹豫了一下,最后好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说:“佳妮,是这样的,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女儿。在我们这种地方,家里没有儿子,是被人看不起的。而且大家也默认,家里没有儿子,房子以后也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我男人刚走,林家人碍于情面,一时半会儿不会把我们赶走。但是再过两年,大妞二妞她们的大堂哥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让我们腾房子……”
听到这儿,陆佳妮的眉心皱得紧紧的,她说:“现在不是喊口号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没有生儿子的妇女就不是人啦?连住的地方也不配拥有?”
桂兰婶子苦笑,“城里工厂里的女工,确实能顶半边天,和男人干同样的活,拿同样的工资。可咱们农村……”
陆佳妮突然想起以前在互联网上也曾经出现过不少农村的女孩被爆料说没有资格拥有宅基地,几十年后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现在她生气又能怎么样?
“婶子,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桂兰婶子又一次低头,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又小了一些,她说:“为了以后能够有点保障,我觉得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存点钱。光靠生产对那些工分,能够让我们娘仨吃饱就不错了。以前,我会做一些酱菜拿去跟别人换点东西,运气好的时候别人会用钱买。但其实那些人会换东西会买我东西的,都是看在大妞她们的爸爸的面子上帮衬我。”
原来,桂兰婶子的男人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人的命,这个人后来成为镇上毛巾厂的领导,他正好分管后勤。
以前桂兰婶子想要存钱给男人看病,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艺做一些味道还算不错的酱菜,她一开始也想拿去黑市上卖,奈何完全摸不着门路。
后来,她男人就让她拿一个条子去找那位毛巾厂的领导。
从此之后,她的酱菜就被送到毛巾厂的食堂。
男人出事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毛巾厂的领导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是她没办法,只能假装没看出来对方已经不耐烦,继续往食堂里送菜。
现在,男人没了,对方肯定不会再给她机会。
以后可怎么办呢?
桂兰婶子声若蚊蝇地说:“我知道贺炎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咱们镇上的黑市能够形成一定的规模,并且有一定的相关制度,都是贺炎的功劳……所以我想,能不能让贺炎帮我想想办法,让我也能去镇上卖酱菜?”
其实之前陆佳妮也了解过镇上黑市的情况,她也想通过这种现在被禁止,过几年却被大力提倡的市场这会儿都做什么买卖。
所以这会儿的陆佳妮非常清楚,桂兰婶子擅长的酱菜,在黑市上根本没有市场。
农村人,就算是家里没有自留地,也能够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弄到地来种菜,酱菜不过是口味不同而已,没有人会愿意用值钱的东西换酱菜。
如果拿到市里卖,或许还有点可能性。
可是去市里要车票,成本增加,很有可能就得不偿失。
陆佳妮如实地告诉桂兰婶子真实情况,她现在需要的不是画大饼,而是实实在在地考虑一下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桂兰婶子听完之后,眼神瞬间暗淡下来,接着又鼓起勇气说:“佳妮,那你帮我想想,或者帮我问问贺炎,我能做点什么来赚钱?酱菜没有市场,那野鸡野鸭这些东西呢?我也可以上山抓的!”
陆佳妮却不觉得桂兰婶子可以,她上次跟贺炎一起上山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到,这活儿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不光体力要好,还得眼疾手快,掌握一定的捕猎技巧。
要不然庆丰村这么多人,真正能吃上野味的却不多。
还有就是,山里的野兽也不都是温和的,也有猛兽。
桂兰婶子这样的身板,很难抵挡得住野兽的攻击。
她要是再出点事儿,两个女儿该怎么办?
陆佳妮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说:“这样吧婶子,你要是信得过我,下次生产队休息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镇上。”
桂兰婶子想都没想就喜出望外地点头,“好的好的!”
一件心事了结之后,桂兰婶子就站起来说:“佳妮,我到河里去摸点螺蛳和河蚌,一会儿给你送点过去。”
陆佳妮没有拒绝,她心里明白,她只有收下东西,桂兰婶子才安心。
回家后,陆佳妮看了一下天色,距离太阳升起似乎还有一点时间,贺炎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就没有着急做早餐,而是把昨天晚上没有来得及洗的衣服洗掉,也包括他的衣服。
陆佳妮刚把衣服晾好,桂兰婶子就拿着一个竹篓的螺蛳和河蚌走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摸了这么多?”陆佳妮很惊讶。
“咳!我从六岁开始就被家里赶下河摸螺蛳来喂鸡喂鸭,这对于我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