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给贺炎打下手的江大川听到季飞这番话,也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看那个表格。
江大川的文化水平和季飞差不多,如果不是三年前被贺炎逼着他们重新学习文化和算术,江大川觉得自己应该一辈子不会再碰这些伤脑子的玩意儿。
所以,算成本这种事情自然就交给了季飞。
江大川看到表格的瞬间,和季飞的反应一模一样。
“嫂子你真的太厉害了!连我这种半文盲都能看懂。确实比毛巾厂的会计要厉害,那个会计做的那个账目什么玩意儿呀!大概只有他们几个人能看懂了!”
如此一来,季飞和江大川看陆佳妮的眼神彻底变得不一样了。
俨然是粉丝看偶像的眼神。
刚刚得知贺炎结婚的消息,他们两人私底下其实曾经讨论过,觉得陆佳妮配不上他们贺哥。
但是后来接触下来,他们俩又觉得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可能都是假的,小嫂子其实还挺好的,至少智商方面和贺哥不相上下。
此时此刻,看到这张表格,他们又觉得嫂子不仅仅智商高,文化水平方面肯定也和贺哥一样。
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比那些工农兵大学强多了!
最主要的是嫂子还很谦虚,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才干才华超群而看不起他们。
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可没少接触那些工农兵大学生,一个个眼高于顶。
什么玩意儿呀!
井底之蛙!
兴奋过后,江大川终于想起来,他家贺哥还没欣赏嫂子的杰作呢。
江大川立刻把那个表格放在贺炎的眼皮底下,“贺哥,你看,嫂子厉害吧?”
贺炎注意到的不仅仅是表格,还有她的字迹。
她的字不像女孩子那样娟秀,更像是专门练过硬笔书法那种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写字的时候应该还把真正的实力收起来了,没有完全表现出来。
即便如此,这样的字已经是他最近十年看到的最好的笔迹。
事实也确实像贺炎猜测的那样,陆佳妮以前确实练过硬笔书法。
原来世界里,她的爸爸也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他唯一的遗憾就是写字不好看,年纪大了之后怎么练一练不好。
所以陆佳妮从小就被爸爸送去少年宫学习,不光硬笔书法,毛笔字也曾经获得过市里的奖项。
她刚才写字的时候也确实收着一点,没有把自己真正的笔迹展现出来,但是习惯这种东西,很难造假,所以她还是被贺炎看穿了。
今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陆佳妮口袋里多了五十三块钱,这是收音机的利润分成。
前几天刚刚把积蓄全部花光,这会儿又有进账。回去的路上,陆佳妮兴致勃勃地跟贺炎畅想未来说:“存够一定的钱,咱们就买房吧!先在镇上买,以后再去市里。”
贺炎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出奇地喜欢她说那些畅想未来的话题,他说:“随你。”
回到村里,两人意外地发现桂兰婶子竟然在他们家院子门口坐着。
一看到他们俩,桂兰婶子就焦急地说:“你们俩怎么才回来呀!下午到处找你们都找不着!”
陆佳妮连忙问:“婶子,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下午生产队分鱼,没给你们分。”
陆佳妮突然想起之前罗奶奶说的话,她说他们要倒霉了,就是这件事情吧?
“为什么不给我们分?我们不是生产队的人吗?”
桂兰婶子又气又急,“可不是嘛!我也跟他们争论,说你们俩是生产队的一份子,凭什么不给你们分鱼。”
在桂兰婶子义愤填膺的描述中,陆佳妮和贺炎基本听明白是什么个情况。
原来下午他们俩刚刚离开村子,生产队的广播就开始通知村民抽鱼塘分鱼。
每个季度,生产队都会分一次鱼,根据每家每户的人口人数来分。
但是今天下午分鱼,生产队没给贺炎和陆佳妮分,理由是——贺炎和陆佳妮没有把他们当成生产队的成员,生产队自然也就不“勉强”他们。
他们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有人看到贺炎猎获一只野猪,却没有拿到村里和大家分。
陆佳妮的娘家人连一根猪毛都没见到。
再加上贺炎本来就是外乡人,陆佳妮嫁给他,自然也就算是外乡人。
据说贺炎都已经准备回城,自然也就跟他们生产队没什么关系。
桂兰婶子说完这些,依然气得发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陆佳妮听完之后却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意思,她说:“婶子,谢谢你来告诉我们这些,没关系!不分就不分呗,谁稀罕当这个生产队的人!”
桂兰婶子却很着急,“佳妮,你可不要意气用事。该自己的,就要争取。”
担心陆佳妮听不进去,桂兰婶子转而跟贺炎说:“贺炎,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我听说,夏收之前,还会杀两头肥猪,到时候他们又不给你们分怎么办?”
贺炎的反应竟然和陆佳妮一样平淡,他说:“婶子,这些事情我们俩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好吧!你们俩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去找生产队长。不行的话你们就闹到村里、镇上!我就不信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陆佳妮和贺炎都没打算闹,洗漱完躺在帐篷里,陆佳妮就兴致勃勃地跟贺炎说:“这是咱们离开生产队的机会,对不对。”
贺炎双手枕在脑后,他说:“对。”
黑暗中,他的嗓音有着一股独特的魅力,她甚至能够感受得到男性特有的荷尔蒙的魅力。
年轻男女,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其实煎熬的也不仅仅是他。
她也一样。
突然,陆佳妮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隔着十几米,手电筒的光照到桂兰婶子的时候,她微微有些惊讶,转过来看贺炎时,却发现他的表情很不同。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这会儿陆佳妮突然恍然大悟,贺炎那时的表情明明是——果然不出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