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说完,就端着罗盘,沿着附近的几条山脊,绕着江家的开阴龙穴的祖地,漫无目的地绕起圈儿来,几炷香过去了,刘老头儿仍然是毫无头绪,他急得满头大汗,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刘老头儿转头问一直跟随他身后的江八爷:这块地真是相当难寻的,我看离这附近的村落也有些距离,当年你们家是如何找到这块宝地的呢?
江八爷一听刘老头儿的话,自己低头想了想,回道:这地方是我经我父亲手买的,当时我父亲从外地还请了一个有名的风水师,那个师傅在山里走了半个多月才找到的这块地,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后来我懂事了,听家里人说起过,那时候那个风水师把这块地夸的是天花乱坠,把我父亲高兴的当天就找人将这几个山头都给买下来了,你也看见了,这几个山都是荒山,啥也干不了,所以当时这价钱还挺便宜。
刘老头儿又继续问:江八爷,当年给你们家那个点穴的风水师是何方高人?
江八爷说:事情过去太久了,当年还没我呢,只是听家里人说起过这个风水师,说是个外地人,究竟是哪的,我还真想不起来。
被刘老头儿这么一问,江八爷想起一件事,支支吾吾的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老头儿自然是让江八爷赶紧说。
江八爷犹豫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对刘老头儿说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家里的下人私下议论过,被我无意中听来的,据说当年那个风水师在给我们家找完地之后,一块儿银元都没要就走了。
刘老头儿闻言也是一惊,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像他们这种吃风水饭的,说来道去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像江家这么好的龙穴之地,又是当年那个风水师在山里边儿走访了十几天才找到的,两家又不认识,又没交情,江八爷也说了,是他父亲当年从外地请这位师傅过去的,所以那位师傅万没有一分钱不拿就走的道理,这里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儿,刘老头儿便问江八爷,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儿,江八爷一看事情到这份儿上了,迫不得已也说出了实情。
原来当年江八爷父亲请这位风水师出山的时候,曾经向他许诺,只要找一块好地,他会奉上一笔不菲的钱,可是后来这位风水师找到这块地之后,江八爷的父亲却只拿了约定好一部分的钱给那位风水师,一见江家对自己的承诺酬金竟然少了一半,风水师自然是怒不可遏,于是一气之下,一分未取,一甩袖子走了。
风水先生是个有骨气的人,江八爷父亲这事做得很是没脸,所以江家也就一直没有对外人提起过,可是在江家做工的下人,对此事是无人不知,都说江八爷父亲眼见宝地已经到手,于是便失信于人,不是什么厚道之人,江八爷从家里的下人口中得知了此事,也觉得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自己脸上无光,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对旁人提及过此事。
刘老头儿在得知了江家这桩旧事之后,心知此事关键八成就在此处,他将自己的想法和江八爷一说,江八爷立刻摇头,声称绝对不会。
江八爷对刘老头儿说当年那个风水师傅一怒走了之后,自己的父亲也着实担忧了一阵子,生怕这个风水师会在暗地里做什么手脚,来破坏那块儿风水宝地,于是江八爷的父亲私下派了几个人在暗地里盯着那个风水师,盯了几个月,见那个风水师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听了江八爷的话,刘老头儿也是哭笑不得,他对江八爷说道:做我们这行的,可不像你们这些江湖好汉,更不像你父亲那样山谷,你们也许讲究什么快意,恩仇一报还一报,可是做我们这行的,往往都是行长久之计,别说你父亲,当年只不过是派人盯着那风水师几个月,就算盯上几年,恐怕也于事无补啊,这块龙穴之地,天高皇帝远,你们江家又不能派人日日在这里盯着,如果那个风水师真的想使一些坏招阴招,你觉得你们江家能防得住什么?
江八爷听了刘老头儿的话,顿时脸色就变了变好半天他才道,这块儿地在我出生的三年前买下的,你的话的意思,这三年时间足够当年那个风水师做出一些勾当来,可是你不是说这块儿地是一块儿难得的极地吗,怎么会那么容易破坏掉呢?
刘老头儿摇了摇头:这风水虚渺难测,有的时候,一棵树,一块石头,就可能使整个风水局有所改变,天地造化面前,人力实在是不值一提呀。
江八爷听后沉默许久:如果真的是当年那个风水师做的手脚,先生可有法子补救吗?
刘老头儿说补救是可以补救,只是这块地的地气已经外泄,百年之内再聚不出什么福,和一块平常的地皮没什么两样,就算我把当年那个风水师在这块地里下的局给破了,也于事无补,恐怕你家和你们家公子脸上的印记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听刘老头儿这话也不无道理,江八爷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显得极为失望,但是江家这块儿祖坟地上被人设下了风水区域,总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江八爷尽管满心的不高兴,但是还得请刘老头儿出手相助,破掉他们家的这个风水局。
刘老头儿在得了江八爷的准信儿之后,就立刻行动起来,只见他是先是闻闻土,还时不时地拿出罗盘和东阳的指南针,对着群山遥望,终于,刘老头在江家祖宅外围的西北角儿寻了一个地点,然后他就吩咐江八爷那几个手下开始动手挖掘。
江八爷的手下随身带着家伙呢,没多大一会儿,就刨开了一个三尺来的土坑,有人大叫了一声,说土里边儿有东西,然后几个人丢下工具,徒手将那个东西给挖了出来,竟然是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油布包,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十年了,但是那个油布包上面紧紧缠绕的铜钱线却依旧牢骨,上面几乎连锈迹都没有几处。
众人一看,包里的物件儿啊,都是大吃一惊,只见那个油布包里滚出来的,竟然是一柄两尺来长的长柄斧头,那个斧头上斑斑点点,倒也不像是铁锈,倒是江八爷这个土匪头子当场就认了出来,说那斧头上这斑点儿是陈年的血迹。
刘老头儿弯腰将那斧头拾起来,发现这斧子是事先已经被浸过了油污,他又摸了摸那斧子上的斑点儿,发现还真被这江八爷给说中了,就是一些陈年血迹,看样子估计不是什么黑狗血,就是什么公鸡血,应该是当年那风水师用斧子杀了什么活物之后,就直接连上面的血都没擦,将这把斧子就埋在了这块儿,而且他还怕斧子这么久会锈掉,锈掉烂了不就不管用了,起不到破坏的作用了,他还事先用铜油将它刷了好几层,又找了一个油布包,将其牢牢地裹好之后,这才给他埋进了土里边。
刘老头儿也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心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前辈,下手竟然如此毒辣,要知道这一把斧头埋在地里边儿,最多二三十年也就锈掉烂掉了,那虽说这块儿地地气已破,但是这斧子对家主后人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可眼前儿这场景,分明是那风水师不肯罢手,想要设这局祸害江家后面几代人。
这样一柄包着油布,进了油的血斧,多久才会在土里生锈呢?刘老头儿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他知道,要不是江八爷这次带他来,估计等江八爷的儿子有了后代的时候,那些刚出生小家伙的脸上说不定也会有一道如同刀砍斧劈一般红色的印记。
江八爷不解地问刘老头儿:这斧子挖出来了就好了吗?
刘老头儿轻轻一摇头:光把它从土里挖出来可不成,得用火把它烧了,这才算了结,这把斧子是埋在你们家这块坟地的白虎之位,那地方正好是个山窝的荆门,所以才会影响你们江家的后人身上,只是这斧子上不知道被什么动了什么手脚,竟然会影响你家的后人的面容,这点儿我也实在想不通啊,不过一把火烧了就好了。
江八爷闻言,忙命手下生了一堆火,将那把斧子扔进了火堆里,看着那斧子在烈火中慢慢引燃,最后变成一块儿废铁,之后,江八爷心里边儿是越想越气,终于骂了一句脏话后,对刘老头儿说:不行,我爹虽有错在先,但那个风水师做得也实在太过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一定得把他找到,讨个公道回来,就算过去几十年他已不在人世,我也得在他家后人身上讨回这个公道。
一见江八爷动怒气了,这刘老头儿赶忙道:八爷,这万万不可呀,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这个局咱们也已经破了,你今后再生孩子,面容上也不会再有这道红印,我劝您就算了吧。你要知道,当初如果这个风水师稍微再狠心一点儿,将这个斧子埋的地方往东再移上三丈远,那么今日恐怕就不是什么破相这么简单的的事情,你们江家现在有没有人还是两说呢,虽然这个风水师看上去下手狠毒,其实他也已经留有余地了,你要知道,像这样的一块福地,正所谓福之祸所依呀,如果风水上出了一丁点儿岔子,那也是要家破人亡的下场。
听了刘老头儿的话之后,江八爷也没回话,只是看着那渐渐熄灭的火堆,表情越来越冷峻。
刘老头儿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并未打动江八爷的报仇之心,可是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再多说也是无意,在下山的路上,江八爷塞给刘老头儿了几根金条,派了两个人直接赶着大车将他送回了家,他自己则骑着马,带着剩余的人呼啸而去。
刘老头儿拿着江八爷给他的金条,回到家之后,胆战心惊了好几天,晚上睡觉也不踏实,生怕夜里边他们在闯进家里再把金条抢回去,可是整整过了几个月,江八爷和他的手下都像是在世间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见过这伙儿土匪中任何一个人,而且也没听说附近几个城里有什么人家遭了土匪抢家,谁也不知道这江八爷他们最后寻到了那个风水师没有,或者寻没寻到他的后人没有,但是几年之后,战乱打到了中原地带,江八爷带着他的兄弟和入侵的敌人干了几仗,听说最后被敌人全歼在一个山谷里。
在那之后,刘老头儿也曾打听过江八爷那个带着红印记孩子的下落,可是最终音讯全无,刘老头儿曾想就算当年那个风水师没下死手,留了一点儿余地,可是江家最后终究还是绝了后,那江家好歹也算是富贵一方,可在短短几十年内就落得家破人亡,最后没留下一丝血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和江家那被破坏了的地龙穴位祖坟有关。
在刘老头儿给常老六讲述完这个故事之后,没几天,就连同其他的十几个犯人一同被调到了其他的监狱了,常老六私下里边儿也和人曾经打听过,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刘老头儿被送到哪儿了,甚至连他现在是死是活也都不知道。
而常老六在刘老头儿的这个故事讲述完之后,就倒在了酒桌之上,等第二天酒醒之后,家里人和他打听起那个刘老头儿的事情,他竟然一口否认,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刘老头。
常老六死活不承认自己认识什么有姓刘的犯人,可家里人又继续问起他在监狱的工作,常老六更是面色大变,一个劲儿的说你们不要再问了,这事儿知道多了的话,对你们没什么好处,你们就当我是昨天喝多了,喝醉了之后说的酒话醉话胡话,常老六说完,脸色很是难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快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