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卢思远那兴冲冲的模样，毛正志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怎么？”
“这是你培养的接班人？”
毛正志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吕永昌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正朝自己走来。
“教授。”他先开口打了声招呼，犹豫了片刻后，用坚定的语气回应道，“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在生物方面，是一个值得塑造的人才。”
“噢？”吕永昌有些惊讶地看向正在主控台忙活的卢思远，“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对别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随着他的目光向卢思远投去，一幅全息投影随之出现在他的身侧。
投影上，清晰地展现着卢思远从出生至今的履历信息。
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吕永昌眼中就露出几分诧异：“格利泽的新生代？”
“对。”毛正志笑着点了点头，“说起来，他还是诞生自社会公养体系的新人类。”
“而且，他还是第一批进入科学院工作的新人类。”
吕永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履历，愈发惊奇，“履历挺好看的啊！”
“竟然这么短时间就掌握了最前沿的生物学知识！”
“看来，社会公养体系的教育做的挺不错的啊！”
“倒也不全是教育的功劳。”毛正志笑着纠正了吕永昌的话语。
“依我看，零对生殖细胞的筛选过滤工作才是最大的功臣。”
“来自基因层面的不断优化，已经让人均体质和人均智力提升了不少。”
“人类进展缓慢的进化之路，在公养体系的刺激下，似乎开始加速了！”
“而且，在零的把控下，教材方面，也跟着新人类的智力提升程度随时更新。”
“这就形成了一个正向循环。”
说到这边，毛正志沉吟片刻，再次开口道。
“这么说吧……地球时代的理论体系，现在是新人类的入学基础教材。”
吕永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自然生育的人类呢？”
“自然生育？”毛正志哑然失笑，“教授，您可能没怎么关注社会学分部的消息。”
“社会公养体系刚开始施行的时候，每年还会诞生不少自然人。”
“但随着时间推移，公养体系日渐成熟，人们逐渐发现了新人类的优点。”
“极高的智力，再加上零的针对性教学……”
“无论是在什么行业，他们都拥有极高的竞争力。”
“好在，每年诞生的新人类的数量是零精准控制的，这种情况并没有对社会造成太大的冲击。”
“只不过……”毛正志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道，“就像自然选择一样，自然人逐渐被新人类淘汰了。”
“我们离开格利泽555恒星系的时候，每年自然人的生育数量已经下滑到了历史最低点。”
“在加上持之以恒的宣传，人们的观念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不管是为了下一代考虑，还是为了别的原因，几乎所有夫妻都会选择申请公养名额。”
“根据当时社会学分部的预测模型分析，正常发展下，再过两百年左右，社会公养体系就可以完全替代原有生育体系。”
听完毛正志的一番“汇报”，吕永昌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几分。
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平稳落地了。
在比邻星人类文明给予的各种数据帮助下，人类舰队的改制工作终于平稳落地。
只是……
“公养体系的实施过程，没出现什么弊端吗？”
吕永昌的询问，让毛正志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弊端？”
“当然有。”
“原本的家庭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当然，在社会学分部的调控下，一切都处于受控范畴，原本的小家族观念正按照当时预想的情况，向大家庭观念缓慢发展。”
毛正志的话语并没有超出吕永昌的预料。
所谓的小家族观念，便是人类在地球时代，凭借血缘关系维系的传统观念。
而大家庭观念，则是社会科学院为了公养体系提出的新型理念。
随着公养体系和教育的逐步推进，新人类的目光不再局限于血缘关系绑定的小家族之中。
广义上来说，所有人类，都属于大家庭的一员。
因此，新人类的目光主要集中于整个人类文明。
文明的发展，高于一切。
说起来简单，但直到如今，这一思想在新人类群体中也不过刚刚萌生嫩芽。
想要真正巩固这个观念，恐怕还需要教育体系极其漫长的努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观念彻底定型的那一天，才是社会公养体系真正获得成功的时刻。
想到这边，吕永昌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从第一批公养人诞生开始，人类，就再也不能称作人类了。
就像上了岸的鱼，再也不能不能称之为鱼一样。
但这毕竟是无奈之举。
为了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宇宙中生存，人类舰队付出的代价，应该算少的。
想到这边，吕永昌眼底便流露出几分无奈，低声轻叹：“可惜，公养体系建立之后，人类再也回不去了。”
毛正志神色微微一动。
他当然清楚吕永昌话语背后的含义。
他沉默了一会儿，用无比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教授，或许，从人类离开地球的那一天起，人类就不该称为人类了。”
吕永昌神色微微动容。
他深深地凝视着身边的毛正志，沉默许久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的没错……”
“离开地球以后，人类改变了太多，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