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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俱酒从越国北都琅玡扬帆出海的同时,齐国美男子邹忌则在准备悄悄南下。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临行之前,邹忌换上一身布衣,窥镜而自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

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

邹忌听了哈哈大笑:“吾诚知不如徐公美。妻私我,妾畏我,故皆言我美于徐公耳。”

妻妾连忙摆手,矢口否认:“君固齐国之美丽者也,妾能有幸侍君,实乃天赐良缘,弗敢疑也!”

邹忌自信地摆摆手:“当此大争之世,美岂图存于表,实观其能耳。吾当南下越国,一展吾能,届时,汝等当知吾之美,徐公固不能及也。”

自信心爆棚的邹忌,率领一众亲卫,扮作行商,径直南下越国,执行其特殊使命。

不一日,邹忌抵达越国都城吴城,并不进入官方的馆驿,而是找一间普通的客栈住下,然后径直前往王子豫的府上拜访。

王子豫,是当今越王翳的弟弟,前越王朱勾的小儿子。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越王朱勾在晚年时,对王子豫疼爱有加,一度有“废长立幼”的心思,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挂了。

越王翳顺利继位,而王子豫的君主梦并没有熄灭,却像压抑的地下火一般,越燃越炽。

而越王翳确实是一位大气的君主和宽仁的兄长,他对这位弟弟高度信任,将举国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由王子豫来执掌。

然而,绝对的信任导致的是绝对的野心!

王子豫老谋深算,长期以来隐忍不发,但暗地里却对王位继承的绊脚石——太子诸咎处处下黑手,围绕着王位继承人的斗争越来越激烈。

邹忌来到王子豫的府前,自称齐国商人,有重宝献予王子豫。

王子豫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接见了这位陌生而又神秘的商贾。

邹忌进入内室,见礼已毕,果然献上一些玉璧、海珠、金银等礼品。王子豫看了礼单,心生狐疑。对于生于王室的豫而言,这些玩意儿也就只能算是一般般,谈何重宝?

王子豫不无揶揄地道:“今日有幸,识得齐之重宝,吾生足矣!夫复何求?”

邹忌哈哈一笑:“此等货色,自然入不得王子尊目。不过外臣所献之宝,非此实物,乃为良策。”

王子豫不为所动,冷静地回道:“先生教我!”

邹忌道:“使越国复霸,而王天下!此宝重乎?”

王子豫斜了他一眼:“先生有此重宝,焉不与齐?”

邹忌道:“外臣尝闻,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齐国缺此一人,而越国有此一人?”

王子豫:“一人者谁?”

邹忌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子豫终于绷不住了,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动。他目顾左右,命令道:“退下,无令不得擅入!”

身边的亲卫等人诺诺而退,屋内只剩下了王子豫与邹忌两人。

王子豫警惕地望着邹忌道:“吾观先生,非商非贾,恐非齐谍?”

邹忌呵呵一笑:“齐大夫邹忌是也,然忌非谍,实为王子送宝而来。”

王子豫:“愿闻其详。”

邹忌道:“先越王朱勾之时,北灭滕郯,西却强楚,南料诸粤,拓地两千里,料民数万户,越国声势大涨,天下莫不仰目以视。”

王子豫闻言颇为得意,当年他的父亲朱勾主导的、攻灭滕国与郯国的战斗中,王子豫是亲身参与了的。

并且消灭郯国之战,是他亲自带兵打的,郯国末代君主鸪,还是他亲自抓获的。

越国在朱勾为王之时,确实打出了一波小高潮,堪称越王勾践之后武功最盛的君主。

邹忌继续道:“然观今日之越国,迁都于吴,避齐之锋芒;数败于楚,丧地而辱国;诸粤不服,彼伏而此起。长此以往,越其亡耶?”

邹忌的这番话,是经过深入调查的,将越国近年来国内、国际的不利因素全部罗列起来,而忽略了越国发展好的方面,这就是辩士的话术,用排比句滔滔不绝地讲出来,效果非常惊人。

而这些因素,恰恰也是王子豫的不满之处,更是他攻击太子施政不力的事例与工具。

听闻邹忌这番话,王子豫颇感亲切,仿佛找到了知心人一般,他向前倾了倾身子:“越国之弊如此,可有救乎?”

邹忌道:“外臣适才尝言:‘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越国之势危矣,王子胡不挺身而出?”

王子豫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左右观望一番,方才低声道:“先生慎言,慎言呐!”

邹忌继续忽悠:“先越王朱勾在位时,数言王子雄才,欲立为君者久矣。此天下皆知之事,有何隐瞒?”

王子豫心中一惊,我十分优秀这件事,天下都知道吗?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知道呢。

看着王子豫半信半疑的表情,邹忌道:“当初田庄子欲伐越,太公谏之曰:无攻越,越,猛虎也!猛虎者谁?实指君也!有王子在,齐不敢南窥越境,数十年矣!”

王子豫不由自主地挺了一下小胸脯,确实,这些年来,他主持越国的军政,很多大的战争都是他在主导。不仅前线用兵,还兼顾后方运粮,

我说这些年来,王兄多次陈兵齐国边境,而齐国一味忍让。我还以为是王兄有多厉害呢,原来还有这样一句谶语流传!我,就是齐国人心中的猛虎啊!

邹忌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是故,一人可兴国,越国欲霸诸侯、王天下,系于王子一身啊!”

邹忌以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激起了王子豫的野望,王子豫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小心灵,进一步膨胀起来。

然而王子豫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冷静:“越若霸于诸侯,于齐何益?”

无利不起早,你们齐国人这么忽悠老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邹忌微笑道:“吾观天下大势,一纵,一横;或为纵赢,或为横胜,如此而已。”

王子豫完全被邹忌高深莫测的议论给唬住了,他规规矩矩地拱手道:“何为横?何为纵?豫愚钝,请先生教我!”

到了这个阶段,王子豫的态度就非常诚恳了,先前的揶揄与怀疑,已经完全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