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程骄知道的并不是全部。
那时她毕竟还小,过去十多年,事情久远又牵扯到皇家,即便她想知道,定北王与王妃也不会细说太多。
老王爷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阴谋。
所谓战死沙场不过是帝王之争,皇家龃龉。
当今皇帝与太后心生嫌隙,老王爷就成了他们母子斗争的牺牲品。
皇帝为了铲除太后羽翼,不受其扼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凡是与祝太后亲近之臣,皆寻由或设计杀之。
老王爷便是在与敌军对战中受军中将领陷害,被敌军围困,孤立无援。
因拼死不降,终和大宋军旗一同长眠于疆场。
尸身被找到时还死死抓着军旗,热血洒在军旗之上,染深了旗上巨大的宋字。
凝固了鲜血的大宋军旗,浇铸了夕阳下的最后一抹红。
一生为国的老王爷却死在他护了一生的国人手中。
如此冤屈。
英魂难消,铁骨难平。
却无人伸冤,无人平怨。
程敛怎能不恨。
他恨不得掀了宋家,毁了王朝,为祖父讨公道。
可老定北王到死都在维护这个国家。
他早知自己会有一死,所以连同他死讯一起传回来的还有一封亲笔信。
信中所言寥寥几语,念来唯有两句。
君心已安,为民死,吾无憾矣。
还请吾儿遂吾愿,勿究之。
一句“勿究之”道尽了他的悲悯。
程敛看到这信时心中想,世人的生死本与他无关,倘若可以,他只要他的祖父。
他再也不要所谓的上阵杀敌,为国为民。
那都是骗人的。
祖父骗人的。
……
将对话收入耳中的丁芜栖回过神来,朝不远处的谢珺清和程骄走去。
柔静的面庞上挽起一抹浅笑,低眉唤道:“世子妃,郡主。”
程骄闻声惊道:“丁姨,你怎么过来了?是来看哥哥吗?”
她摇了摇头,掩面轻咳了一声,唇色有些细微的泛白,看上去像是染了风寒,只是并不重。
“不是,我是来找世子妃的。”
谢珺清勾了勾眉眼,意外道:“找我?丁姨可是有事?”
丁芜栖点头,极力压抑还是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忍得白净的面皮都泛红了。
因她低了头,程骄没瞧见,只以为她是想单独与谢珺清说话的意思,便道:“既然是来找嫂嫂的,那我就不耽误了,嫂嫂同丁姨先聊,我进去看哥哥。”
说完进了霜白院。
谢珺清看向丁芜栖。
“丁姨有何事要同我说?”
丁芜栖也抬眸看向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这两日才好了些许,却也总是咳,怕过了病气,就未来得及祝贺你与世子大婚,实在有愧。”
“我鲜少出府,院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唯有绣了两个龙凤香囊,送与你和世子做新婚贺礼,还望你莫要嫌弃。”
她说着自身后婢女手中接过盒子,递给谢珺清。
大红色的锦盒瞧着格外喜庆。
谢珺清接下盒子。
“多谢丁姨,礼轻情意重,我也先替世子谢过,外头寒凉,不必着急来,等好了再送也不晚的。”
她说得真心实意。
并没有觉得丁芜栖不来就是要掉她面子,不认同她这个世子妃。
丁芜栖却是怕谢珺清会这么想而心生不悦,因此病稍好些就过来了。
“无妨,我…咳。”
她又咳了一声,手帕掩面,缓了好一会才抬眼。
眼中微红,携了细碎的泪光,脸上白中透红,是病态的模样。
谢珺清忙道:“丁姨快些回去,好生歇着,怕是这外头有凉气,惹了咳。”
“…好。”
她滚了滚喉咙,还是有痒意。
谢珺清斟酌片刻,又道:“可请大夫看了?”
“看过了,倒也开了止咳方子。”
“那便好。”
寒暄了几句,丁芜栖便走了。
谢珺清站在门外,发觉她的背影削瘦单薄,像是这风寒来得厉害。
上回见她也不似这般虚弱。
分明还挺有神采的。
不欲多想,谢珺清收了眼。
不曾想兰竹见了丁芜栖,忆起昨晚的事,嘀咕道:“小姐,奴婢忽然想起来,昨夜打水时奴婢还撞见丁姨娘站在咱们院外,吓得奴婢一激灵,慌慌忙忙之下走错了道,这才耽搁了时辰。”
“也不知是不是丁姨娘怕过了病气才没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