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祈福过后,太后的身子便慢慢好转,到寿辰这一日,面上已看不出有何病容。
此时逐渐入夏,宫内众人也都褪去臃肿的御寒衣物,个个轻盈起来,甚至有些爱美、贪凉的宫妃,早已换上轻薄的纱衣。
晨起,皇后带领众妃整整齐齐来至寿安宫请安,为太后祝寿。
太后身边的秋慈嬷嬷捧上一篮新鲜花朵,请太后簪花,太后选了朵乌龙捧盛的牡丹花,皇后忙上前接过,替太后戴上。
“你们也算有孝心了,今日是哀家的生辰,怎么一个个打扮得这么素净,哀家这老婆子还戴上花了呢。”太后笑着说。
“母后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怎说自己是老婆子,她们呀是见您长期念经礼佛,便不敢在您跟前装扮得太艳丽,恐脂粉味熏染了寿安宫的檀香,钗环碰撞扰了您的清净。”皇后忙笑着答道。
“你呀。”太后笑盈盈用手指向皇后指了一指,“还是如此会说话,惯会哄哀家。虽如此说,你们到底年轻,孝心到了也就罢了,正是青春貌美之际,不要辜负了韶华,该妆扮还是要扮上。”
说着,她又嘱咐秋慈道:“秋慈,你去院里,多摘些各色的新鲜花朵儿来,让她们都来戴花,今日热闹热闹。”
皇后笑道:“母后素来爱花,寿安宫中的花比御花园的还新鲜艳丽,今日臣妾们有福了,谢母后赐花。”说着福了福身子。
其余嫔妃也赶紧行礼道:“多谢太后娘娘赐花。”
众人皆热热闹闹戴了花,确比之前艳丽了许多。
给太后请安完毕,因着近日御花园中桃花、杏花、李花、梨花等枝头花朵齐开,落英缤纷,那景象甚是动人,便簇拥着太后前往御花园赏花逗趣。
午间,沈昭仪安排御膳摆在清荷榭内,岸边又有管弦丝竹之音随水声飘入榭中,太后甚是满意,“到底是绿卿这孩子雅致。”
沈昭仪忙福身行礼:“能博太后一乐,是臣妾的福气。”
午膳过后,太后便有些倦意,众人也各自回宫中稍事休整,以备晚上的宫宴。
夜晚的宫宴才是今日的重头戏,贺容璋扶着太后走进紫宸殿,众王亲与嫔妃跟在后方。
赵才人此时心跳到嗓子眼儿,若好,自己一会儿便能一展风采;若不好不坏也就罢了;若有闪失,就不只是丢人那么简单。
众人进入紫宸殿,只见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四面皆是长寿花底的寿字围屏,喜庆吉祥。此时已近初夏,长寿花少,赵如棠便以长寿冠海棠代替,装点宴厅,果然殿内不但艳丽非凡,空气也馥郁芬芳。
此外,宴厅桌上酒具,皆有各色宝石镶嵌,远观便如星光点点。
太后满意点头,“哀家说了不要大办,不要你们费心思,看这宫宴的气派,又是花了好大功夫。”
皇后起身回话:“臣妾不敢忤逆母后的意思,此番着实不敢大操大办,皆是六宫姐妹的心意。如这宫宴布置,皆是赵才人负责摆弄,果然这年轻女子心思灵巧,比往年更添新意,似这殿内的长寿冠海棠,寓意吉利,又美艳清香,倒比得往年金装银饰的俗气不堪了。这桌上酒具更是瞧着新鲜,是赵才人自己带进宫的万星争辉宝石酒具。”
“赵才人是哪位?出来给哀家见见,这番孝心实在是难得的。”太后便在往嫔妃们坐的位置望去。
赵如棠喜出望外,忙出座,跪于尊座之前,“妾赵如棠恭祝太后娘娘,年年岁岁身长健,岁岁年年春草长。”
贺容璋看向赵如棠的眼神也比过去更温和。
太后笑道:“起来吧,抬起头给哀家瞧瞧。”见赵如棠盈盈起身,抬起的小脸俏白如玉,便笑道:“到好个模样,难为又这样能干孝顺,皇上这次是得了佳人了。你是谁家的女儿?”
赵如棠答道:“回太后,家父乃将作监赵游川。”
太后点头,“赵大人很会教养女儿,平日多到哀家宫里玩玩,哀家就喜欢年轻女孩儿。”
赵如棠大喜道:“多谢太后,能侍奉太后,是妾的福分。”
赵如棠感受到皇上向自己投来从未有过的赞许目光,她心内突然有一丝怅然,她已将有问题的酒壶放在了淑妃座上,壶中早已盛上了苏云青调制的梅子酒。
淑妃向来不爱饮酒,只能浅尝些果子酒,且喝酒口味很独特,喜欢加些蜂蜜,贺容璋为照顾她口味,特意让苏云青为她特制一小壶蜂蜜梅子酒即可。
赵如棠为了投靠任淑妃,曾进言苏云青对她怀恨在心,若有机会为她进酒进食,定会做手脚,她二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给苏云青这个机会,就能揭发其真面目,很快她们便等到了太后寿辰这个机会。
其实她不过是在撒谎,她要营造一起苏云青毒害任淑妃的骗局,以此扳倒苏云青,并得到淑妃的好感,获得更多得宠的机会。
之所以如此急不可耐,是因为他父亲的信中已说明,她若无法得宠,便要找机会将更美貌的嫡女送进宫来,那她这个庶长女到时只能成为一颗弃子,母亲在府中便也不会好过了。
可此时,她听到太后与皇上的赞赏,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做这些,也能有机会得宠,可如今悔之晚矣。
无论心中如何波涛起伏,她只能依着礼仪微笑回到自己位上,而她的全部注意力,都盯着任淑妃面前的酒壶,她希望今晚谁也不要碰那个酒壶。
“哀家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素酒,宫内酿酒师的水准越发高了。”太后品着杯中酒说道。
不等皇后开口,贺容璋已向他母后说明:“宫中酒师哪里能做出此等美酒,这是蓉婕妤酿的。”
太后略有些惊讶,“便是安远侯那个外孙女儿么?此番选秀真是卧虎藏龙,哀家真要好好恭喜恭喜皇上了。”
贺容璋连忙端起酒杯回敬太后,“母后取笑儿臣了。”又笑向苏云青道:“蓉婕妤,太后夸你的素酒好,你不敬太后一杯么?”
众人皆看出皇上对蓉婕妤偏爱不同于别人,有意将其引见给太后。
苏云青款款起身向太后敬酒,“妾薄酒一杯,恭祝太后福禄欢喜,长寿无极。”说着一杯饮尽。
太后喜道:“好好,这妮子喝酒的架势跟皇上小时候倒挺像的。”说得座中人皆笑起。
此时,端亲王朗声道:“皇兄,臣弟桌上的酒,也是这位蓉婕妤酿的么?”
贺容璋笑道:“今日席上酒品,均是蓉婕妤手酿。”
一时间满殿里皆发出赞叹,赵如棠心内发酸,想来有她苏云青在,自己永远被压一头。
“今日庆母后生辰,诸位陪朕一同向母后贺寿,共饮一杯。”贺容璋举起酒杯。
众人也都举起酒杯,“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声音刚落下,只听任淑妃的宫女思宁突然惊呼,“娘娘你怎么了!”只见任淑妃突然晕倒在座上。
赵如棠心脏差点因这变故骤停,任淑妃怎会饮下此酒,不是说好了,只要壶口的银边变黑,就证明酒中有毒,只要将此事说出即可么?
她怎么以身试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