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最紧张的要数追踪穆宇川的官兵们,才一晃眼的功夫,两个活生生的人就消失在眼前,而且还是在宫中不见的。
他们此刻犯难于如何复命,毕竟此人在关雎宫大肆羞辱皇上,若是不能捉拿,被砍脑袋的一定是他们。
此时只能无头苍蝇般在宫中到处搜寻,宫墙之外也安排了一批人掘地三尺,生怕漏掉了一处,把人放跑了,他们自然想不到,此刻人还在关雎宫之中。
恐怕连贺容璋都想不到,自己要找的两个人离自己都不过数十丈远罢了。
但无论如何隐瞒,没抓到就是没抓到,贺容璋在太医口中得到印证,得了相思隐之毒不可动怒,面上只得忍着,派人继续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做皇帝也有无奈之处,身体恢复了还是要上朝,一国之中大事小事无数,他也不能只盯着自己被抛弃、被羞辱、被报仇那点事,忍也要忍着把国事处理完。
而下朝后,便需苏云青时刻陪在身边,否则心中那块空掉的地方,好像就无法弥补了一样。
嘉恬的人在穆宇川的房中,拿到了他的辞呈,其实这封辞呈很早就放在他房中,只不过此时嘉恬来找,才被看到。穆宇川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突然消失,就早早写好辞呈,如果哪天嘉恬发现他不见了来找,就会发现。
辞呈中写着他家中有事,必须回去南边,太过着急,只能不告而别,他知道嘉恬不会追究,最多去找苏云青说一下罢了。
宫中的巡逻与暗哨比过去更多,苏云青并不想让穆宇川两人在酒窖中待太久,无论等多久的时机,面对的危险都是一样的,不如立刻行动,让对方出其不意。
夏吟宣却只想让穆宇川一个人走,她说她想死在宫中,让穆宇川头疼不已,丢下她吧,良心上过不去,但她又不愿意走。
“你是为了贺容璋要留在宫中么?”穆宇川只好通过沟通,看看是否能说动她,他现身的目的就是带走夏吟宣,不然他可以一直以嘉恬师傅的身份安稳度日。
但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夏吟宣会爱上自己的仇人,她已经给贺容璋下了足量的相思隐,任务完成,爱人迟早要死,自己不如也死在宫中。
这要是被苏云青知道,之前对她的欣赏一定会烟消云散,爱上仇人不算什么污点,报仇完就不惜命了就是傻。
“我不是要留在宫中,我是想死在宫中,反正仇也报了,我…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夏吟宣说话的语气在穆宇川听来,满是任性。
“你想做的事,怎么会是死在宫中呢?”穆宇川简直不可置信,这算什么梦想?
夏吟宣背对他,“你不会理解我的穆哥哥…”但她又想到什么,转过身反问他,“若你的仇人是皇后娘娘,你报了仇,也会选择死在关雎宫吧。”
穆宇川一愣,细思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才反应过来夏吟宣是爱上了他们的仇人,“你…你喜欢贺容璋?怎么可能,他…”
夏吟宣无法回答,四年的情爱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是演戏,他对自己那么宠溺温柔,这样的攻势完全无法抵挡,她也付出了真心,才让贺容璋对自己那么信任,他们有时真的很像一对寻常夫妻,但世事却总不遂人愿。
穆宇川不再追究她的情事,这本就无法控制,他只是说:“吟宣,报仇确实是我们的目标,但并不是我们生命中的全部,完成了就该奔赴新的人生了,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就算没报成仇,我们自己的人生也该好好过,这才是我们的亲人想看到的。”
他其实更想叫她念一,但似乎她更习惯夏吟宣这个名字了。
夏吟宣在他的话中泣不成声,“可我觉得一切都灰暗了,其实那次的毒量我就知道自己没控制好,因为我当时手抖了,我每次都是克制着极大的痛苦去复仇,我既想报仇,又不忍心真叫他死,他真的对我很好。穆哥哥,杀害我们亲族的是他父亲,不是他…”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我谁也对不起,对不起父母亲族,也对不起他。”
父债子偿,真的是对的么?这是夏吟宣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尤其是在她与贺容璋在一起那一个个爱意浓烈的时刻,她真的很想与他一生一世,可她终究是要亲自破坏那份美好的。
穆宇川低头看着她,“吟宣,他对你好,也许只是因为他喜欢你表演的那个人。你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以后会想明白的,今晚先跟我离开,好么?”
她在演么?当然是演的,演皇后教她的那些形象,演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妃,一个小官之女。但相爱的瞬间是演不出来的,她的目光永远在追随贺容璋,贺容璋对自己的目光也是一样的,那他喜欢的是自己,还是真的只是那个形象?
她沉默了,就证明她有在思考自己的话,穆宇川再接再厉,“皇后送你的那些画,你忘了么?如果你没有去扮演画中人,他还会注意到你么?帝王的情意没什么好珍惜的,忘掉吧,我带你出宫,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夏吟宣摇摇头,苦笑道:“我们同食同饮多年,他中的毒,早有一半在我身上,就算出宫,也是一样的结局。”
穆宇川这时才真的愣住了,“你为什么这么傻?”
“你不也一样傻么?”夏吟宣止住眼泪,“皇后的儿子,也是你仇人的血脉,你会杀了三皇子么?如果有一天皇后愿意带着孩子跟你走,你甚至会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吧。穆哥哥,你比我还傻,至少我还替咱俩报了仇了。”而你进宫多年,毫无进展,这句话夏吟宣并未出口。
“说到底,我们俩谁都不该跟这宫闱之内的人产生感情。”夏吟宣见穆宇川仍是呆呆的,她自己倒是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我明明报了仇,却一丝快感也没有。而你,为了她,才一直延迟着报仇。”
穆宇川已经放弃说服她了,得知她中了相思隐,他更要把她带出宫去,寻找一切机会医治,就算希望渺茫,也不能看她死,年少时的故人,已经只有这一个了,穆宇川不想她死,他决定晚上把她打晕了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