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和楚国两地风俗迥异,尤其是丧葬文化更是截然不同。
楚国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讲究入土为安,事死如事生,下葬时得有丰厚的陪葬品,这也催生出一个令人不齿的职业。
相比普通百姓而言,楚国皇帝开山为陵,规模巨大,往往即位之初,就要考虑修陵一事。
而反观北国,平民多为树葬、野葬、火葬等,尤其野葬更为常见,将血肉归于自然,还与大地,飞禽走兽吃得越干净越吉利,反之,得请人念经超度。
而皇族则实行密葬,虽说也是入土为安,但却深埋于地,表面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莫日根驾崩之时,其弟---杜力夫,秘不发丧,直到尸身运回部落老营,方才通知各部落首领过来吊唁。
而依据祖制,杜力夫还得寻一处圣地安葬皇兄,随后他又召集几百名工匠,在寻得的圣地下方修建陵墓。
待陵寝建好后,杜力夫安排千名骑兵将莫日根的遗体送去安葬,一路上但凡遇见牧民、牲畜,全部砍杀干净。
此举的目的,一是为了保密,二来杀掉的人,依据他们的鬼神之说,死后将成为莫日根的阴间奴仆。
骑兵们安葬完遗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宝贵的工匠们悉数杀掉,然后纵马踏平土地,再种上草木,使得周边的环境完全一致。
待骑兵们完成任务准备回去复命后,半道上又有其它骑兵赶来执行屠杀任务,将之前的骑兵杀尽,不留一个活口。
如此一波波血腥屠杀过后,莫日根陵寝的具体位置就成了秘密,这便是密葬。
依据北国兄终弟及的传统,皇位传给了杜力夫,而这位长年在楚国当道长的皇帝,他的继位,让一些部落首领起了别样的心思。
北国强者为尊,又遭此大败,各大部落首领对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皇帝,产生严重的信任危机。
可面对楚国大军来袭,他们也只能强打着精神联合在一起。
北国战马的耐力很强,士兵的箭术也很精湛,但在火枪和大炮的攻击下,就跟纸糊似的,一炮过去断肢残臂掉落一地。
“圣上,这仗没法打啊!”部落首领纷纷叫苦,他们且战且退,如今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再退下只能去漠北吃沙子了。
杜力夫擅长收集情报和念经,却对带兵打仗不在行,眼瞅着北国的未来,不是各大部落内讧瓦解,就是被楚国打得跪地求饶。
他觉得还是先议和求饶为上,至少能保证北国百姓能够有喘息的机会,“议和吧!”
议和,多么熟悉的一个词,以前莫日根就是拿着议和当诱饵,逼得楚国割地、赔款,还曾让楚国百姓当了一回亡国奴。
如今又拿议和做文章,却让各部落首领变了脸色,谁都无法接受议和的提议,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有万户拍着椅子叫嚣道:“让议和见鬼去吧,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咱们岂能被楚国怂蛋吓住。”
“够了!”杜力夫生气了,“此一时彼一时也,在火器面前,我们的刀箭没有一战之力,不如忍耐些时日,待掌握了火器制作,再反杀之。”
一向自恃甚高的万夫根本听不进杜力夫的劝告,气哼哼地等到会议结束,他找到几位部落首领道:“兄弟们,大家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
首领们互相看了看,点点头道:“正好,我带了上好的烧刀子,配着烤羊肉吃,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就好那一口,那就去吧。”
大家心知肚明,这哪里是去喝酒,明明是要谋划大事。
果真,万户请了几位首领来到自己的大帐中,几杯酒才下肚,便不满道:“我看那杜力夫在楚国呆久了,也是个软蛋。”
此话一出就相当于投石问路了,有对此不满的首领自然大倒苦水,“可不是嘛,凭什么他们本部落的人可以龟缩在老营,让咱们这些部落出力流血。”
“对啊,以前打仗多好啊,金银、美女啥都不缺,哪像现在尽吃败仗,整得像丧家之犬似的。”
也有不愿意背弃杜力夫,而持观望态度的首领,他们只是静静边听、边喝闷酒。
说老实话,北国并不是输在战术上,而是没有与楚军相抗衡的武器,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非人力所能阻挡。
最后喝闷酒的首领们借口有事走了,剩下几位万户决定联合起来,先将杜力夫控制住,再利用广袤的草原和马匹的机动性,和楚军死磕到底。
杜力夫派使者给楚国递来议和的国书后,最愤怒的是草原各大部落首领,最伤心的却是和李发达成为知己好友的依仁台。
李发达下值后找到闷闷不乐的依仁台,“和谈是好事啊,不用太伤心!”
“我知道,就是心里不得劲。”依仁台在经过学习后,终于认识到北国牧民不能靠抢劫楚国过上好日子。
真要让北国牧民幸福安康,除了要学习楚国的商业模式外,还得改变北国的政治制度,尤其是要削弱各大部落首领的特权。
李发达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其实我也知道,本来你们兵强马壮,只有我们议和的份,谁想会到今日沦落至此呢。”
这可真是说到依仁台的伤心处了,在强撑着笑容送走李发达后,铁塔般的汉子抹着眼泪哀嚎,“陛下,我的陛下啊!”
不过,正当朝廷决定派议和使者前往雁城时,却又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北国的新皇被软禁了,和谈啥的统统取消。
受邀到王府喝茶的章小林,对此颇为不满,“北国人想谈就谈,不想谈就不谈,这不是耍人玩嘛!”
龙大当家笑笑,给她端了一杯茶道:“确实啊,倒显得咱们被动了,来喝茶,上好的白茶。”
旁边的小钉子和王富贵俱拍着桌子道:“三当家,要不咱们去北国,打得他们不谈也得谈!”
“放轻松,咱们现在可是文明人,主张以德服人!”章小林赶紧看了看桌子,这还是从高府搜来的金丝楠木桌,可不能拍坏了。
小钉子等人待在王府,总感觉浑身不自在,一开始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后来才知道是闲得。
于是王富贵建议道:“大当家,要不咱们向朝廷请命,把风流道长抓回来,好歹也是老熟人了,怎么能让他在北国受苦。”小钉子早就手痒难耐,果真还是揍人舒心啊。
章小林摸着下巴道:“可惜草原太大,最好有熟悉地理环境的将军带队,那些四处流窜的部落也就不足为虑了。”
草原太大,楚军追着北国军队跑,乃是下策,最好的办法便是能够提前预判北军的行动路线,但这样的人才可不多啊。
“这个交给我吧!”龙大当家胸有成竹道。
也不知道龙大当家怎么说和的,没两天阿巴千户和依仁台两人上朝,请愿带军前往北国,促使两国和谈。
朝廷上有不少大臣对此持怀疑态度,本来就担心武将造反,这会儿就更担心了,毕竟这两人可是正宗的北国人啊。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他们带兵反杀楚国,可怎生是好。
依仁台自知身份特殊,主动要求设置监军,本来监军多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担任,但龙大当家却主动将这事揽了下来,刘太后也最终应允。
章小林得到消息赶到王府,便见着王府亲兵们都兴高采烈地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她找到龙大当家问道:“你咋把这差事给揽下来了?京城这边也挺重要的。”
“你也看到了,这些小崽子们都憋疯了,我带他们去北国遛遛也好!”
说得好像是去旅游似的,既然旨意已下,章小林也不能阻止,便道:“反正我在京城也待得不习惯,便跟你们一块去吧!”
旁边的亲兵闻言俱都高兴地跳起来,“同去,同去!”
有了章小林在身边,就等于带了一座移动火药库啊,大家的安全感满满,而且又能一起在夕阳策马扬鞭,这感觉真好啊!
龙大当家却有些担心,“你如今身份尊贵,不能轻易涉险,再说火药的事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早就收了个徒弟!”
章小林随后回宫辞行,太后知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便道:“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而小皇帝则是冲她眨眨眼,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全记着呢。”
没错,章小林早已将火药配方和制作工艺都交给了小皇帝,反正这家伙肯定不会拿着火药造自己的反。
次日一早,众人出发赶往雁城,途经汾城时,约见了一些朋友。
把酒言欢之际,刘言欲言又止,章小林知他想问什么,便道:“大娘在宫中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那就好!”刘言嗫嚅道。
常来看他这般模样,大摇其头,现在两人的身份更是差得远了,这对苦命人最终还是有缘无份。
晚上,章小林一行人回到章田村暂住,村民见她回来,俱都眼巴巴望着。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些人谁不想着自家的宝贝呢,“婶子们不用担心,孩子们都在宫里跟着大儒学习,等过阵子就能团圆了,这里还有孩子们写的信呢。”
“快帮我念念!”收到信的村民,赶紧找会认字的邻居帮着念信。
从信里得知,孩子们住在宫中,一切生活都有人照顾,而且他们都跟着小皇帝一块学习、玩耍。
二丫娘眼角含泪,“二丫走了这么许久,也不知道她想不想家。”
“想是肯定想的,”二丫爹劝道:“你也不用伤心,她以后是有大造化的。”
暂时的分离,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谁又能想得到,普通泥腿子的娃娃竟然还能有此人生经历呢。
章七斤在听说女儿被封为公主后,脸上一阵扭曲,艰难道:“那我是不是得还要给你行礼啊?”
吓得章小林一口茶水喷出老远,“爹啊,你可别吓我!”
天地君亲师,虽说君排在亲前面,但那是统治阶层为了倡导民以君为天的思想而定下的,实际上楚国还是以孝治天下,敢让长辈给晚辈行礼,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章小林摸着下巴道:“要不,我去向太后讨个封,爹也风光风光。”
她爹差点吓尿,“千万不要提,若是惹得贵人厌弃,可就糟了。”
说完,章七斤赶紧跑到妻子的牌位前,语重心长道:“娃她娘啊,收了神通吧,咱闺女现在的福气太多了,可不能再给了。”
再多的话,怕是只能改朝换代坐上那个位子啦,想到这里,章七斤偷偷瞄了女儿一眼,莫非是祖坟冒青烟,那自己岂不是也有皇帝命,哎哟罪过,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兵贵神速,章小林等人只在村子里待了一晚,便又继续赶往雁城。
此时的雁城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原本被北军毁坏的城墙已重新建好,而在城头之上,还有几门威风凛凛的大炮正对着北方。
那是由章小林和工部共同设计制作的铜制大炮,大多以实心铁球为炮弹,每发射一次,心都得疼半天。
当然这种大炮非常耐操,若是对付小股敌人,也可用石弹代替,主要讲究一个性价比。
不过若是敌方用投石机或发起集团冲锋,那所用的炮弹就多种多样了。
章小林粗略看过,发现油毡布下有霰弹、链弹、葡萄弹等不同类型的炮弹,专门打击敌方相应目标。
“前一阵子,我们只用实心炮弹,就将北军杀得丢盔弃甲。”两鬓斑白的潘知府拍了拍实心弹,这种炮弹虽看着平平无奇,但对付大规模骑兵时,颇为好用。
在火药赋予的动能下,实心炮弹会发生弹跳现象,蹦蹦跳跳间,便能洞穿整个骑兵集团,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很是得用。
“对付投石机啥的,还是用链弹更好吧,”章小林看得出来,有专人维护这些炮弹,露天这么放着,竟然没有一丝锈迹。
潘知府赞同地点头道:“还有刃弹也不错。”
这段时间以来,北国军队竟拿雁城毫无办法,每每攻城,都会留下一地的尸体。
北国各部落首领实在被打怕了,再也不敢攻打城池,只能在边境处小打小闹,抢些粮食糊口。
由于章小林等人此行要深入草原,辛将军特地又给他们补充了精兵强将。
依仁台和阿巴千户两人也得到了最新消息,越听越上火,如今草原上乱成一团粥,最大的几支部落突袭了宫帐,将杜力夫挟持而去。
而这一举动,直接惹怒了杜力夫本部落,再加上原本附属的几个部落,双方在草原打得难解难分。
就这样还不算完,莫日根的皇位本是兵变得来的,原本的皇族部落被压制很惨,如今见有机可趁,便也加入混战,让北国的政局更为动乱。
依仁台咬牙切齿,“我就知道,那几个万户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敢如此目无君上,实在该死。”
北国以强者为尊,往往大部落有更好的勇士,更多的骏马,占领的地盘也是最大的,时间长了,自然不甘于被驱使。
阿巴千户狠狠地点头,“我的部落还在,待我回营盘召集勇士救回主子。”
这个世界真得很魔幻,明明是互为仇人的敌国,但如今反倒是楚国派军解救他们的皇帝,不得不说人生真得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