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
距离小石村近了，柳凡的速度，反而慢了许多。
即便是山中景色优美，鸟语花香，也无法冲淡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一日，看着天边流动的白云，柳凡停下脚步。
望着十里外的炊烟袅袅，那里是他的家。
如果没有爷爷也还算家的话，那便是他的家。
驻足良久，柳凡始终一动不动。
前行一步，都仿佛重若千斤。
“爷爷，会原谅我吧~”
即便心中知晓答案，可柳凡真正过不去的，是内心的坎。
突然，身后传来响动。
根据曾经经验，那应该是一头体型稍大一些的野兽。
或许是狼、或许是虎，也或许是熊。
柳凡依旧一动不动，可那野兽的样貌，已经清晰的传递到识海中。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
也许，这便是诸多修行者，不遗余力问鼎巅峰的真正原因吧。
长生或在其次，那种掌控他人、甚至掌控天下生灵的感觉，才是最终的追求！
可柳凡除外，他只想知道杀死爷爷的凶手，到底是谁？
吼~
一声怒吼，身后棕熊猛地扑上前来。
难闻的臊气味，令人头皮发胀，甚是难闻。
棕熊眼看猎物近在眼前，而猎物却不自知，眼神中露出喜悦。
然而，一条诡异火蛇，倏的自那猎物身前，向它冲来。
炙热的温度，令棕熊咆哮一声。
先天对危险的预知，让它清楚的认知到，绝对不能被那诡异火蛇击中。
可惜，它的身子已经腾空，想要改变方向，绝难可能。
砰~
火蛇击中棕熊胸前，白色毛发瞬间焦黑，且出现一处凹陷。
那是棕熊的死穴，击穿必死。
直到死，棕熊也想不明白，为何明明到嘴边的猎物，死的却是它？
柳凡叹息一声，转身将棕熊收入空间戒指。
这样的事情，这些时日，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若非必要，柳凡不喜杀生，可也不会拒绝杀生。
曾为猎户，他知道：杀，是为了活！
为了更好的活！
天已沉，明月初升，繁星点点。
柳凡动了，向着爷爷坟墓的方向，带着愧疚的心理，举步维艰的走了过去。
噗通~
柳凡双膝跪地，跪在一座布满荆棘杂草的坟前，深深的磕下了头。
“爷爷，不孝孙儿，来看您了。”
砰砰砰~
三记响头，柳凡擦去泪水，起身将坟上杂草全部清理干净。
而后重回坟前，再次跪下。
“爷爷，孙儿想您了~”
“孙儿这两年，去了长生教，可孙儿无能，不能知晓真正的凶手是谁。”
“孙儿有愧，未能报仇，便来看望爷爷~”
“孙儿自知无颜，您不会怪孙儿的对不对？”
“爷爷，孙儿真的好想念您~”
泪水滑落，无声的滑落。
这一跪，便是一夜。
如曾经爷孙一起共睡一张炕一般，柳凡总是叽叽喳喳的说。
而爷爷总是安静的听，时不时会发出一些苍老的笑声。
如今，爷孙虽近在咫尺，却被一座土包天人永隔。
一个长跪不起，絮絮叨叨~
一个长眠土下，不再有任何回应。
咯咯咯~
鸡鸣声起~
不知不觉，天亮了。
“爷爷，马上便是清明，孙儿这便买些纸钱给您~”
“两年了，爷爷在那边一定很清苦吧，孙儿这次一定会多买一些！”
“让爷爷在那边，也能够扬眉吐气！”
“爷爷，您等着孙儿~”
三记响头过后，柳凡起身，向小石村走去。
有早起的村民看到柳凡，纷纷露出诧异目光。
“你们看那是谁，好生熟悉？”
“嘘~别瞎说，那人气质儒雅，缥缈若仙，定是修仙之人，万万不可得罪。”
“是是是，是我胡说了~”
说罢，不少村民都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柳凡。
在凡人的认知里，修仙之人高不可攀，是仙的代言人。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是一种亵渎。
这种现象，越是偏远穷困地方，越是显着。
就比如这小石村。
明明柳凡长在这里，是大家熟知的小呆子。
只因那儒雅出尘气质，便让这些人不敢相认。
只认为是自己花了眼，害怕亵渎上仙。
柳凡没有被崇拜的自豪，反而升起一抹悲凉。
仅仅两年，乡亲们便抛弃了他么？
“张伯伯，大壮哥，孙婶，是我啊？”
“我是柳凡，你们的小呆子！”
众人闻声，猛地抬起头来。
细看之下，纷纷露出惊容。
“真的是小呆子！真的是凡小子！”
“天啊，我不是花眼了吧，小呆子你现在怎的如同神仙一般？”
“啧啧~看这气质，看这模样，两年不见，当真不敢相认了。”
众人逐渐热情起来，柳凡的心，也瞬间暖了起来。
咳咳~
突然，一声干咳声响起，村民自觉让开。
可脸上的喜悦之情，却不曾减淡。
村正刘明举是个半百男人，沉着脸瞪了大家一眼。
吓得村民赶忙收起笑脸，不明所以。
随后，村正刘明举恭敬来到柳凡面前，躬身行礼：“小石村村正，见过上仙。”
柳凡愕然，赶忙上前搀扶，可那刘明举却后退一步。
“刘伯伯，您这是作甚？”
“上仙仙临小石村，若有吩咐，莫敢不从。”
说罢，刘明举微微侧头，干咳两声。
其他村民会意，赶忙效仿，纷纷躬身行礼。
“草民见过上仙，若有吩咐，莫敢不从。”
柳凡傻了：“你~你们这是作甚？我是柳凡啊，你们的小呆子！”
“大人贵为上仙，还请收回方才话语。”
“可我就是柳凡啊，刘伯伯，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柳凡急的上前一步。
而刘明举却惶恐的跪在地上。
其他村民见状，也纷纷跪在地上。
“上仙，我等草民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上仙责罚！”
“小石村尽是草野莽夫，寒酸破败，污了上仙慧眼，罪该万死！”
柳凡傻了，彻彻底底傻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重回小石村，会是这般景象。
这个曾经生活了十五年的熟悉村庄，还有熟悉的村民~
此时，却是如此的陌生。
尤其是村正刘伯伯，虽然每一句都是恭敬话语。
可柳凡又岂能听不出，那是给他的逐客令。
渐渐地，柳凡激动的神情消失。
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漠，彷如那上位者一般。
“都起来吧~”
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传来，刘明举身子动了动，却没有起身。
“草民不敢！”
柳凡不再强求，看向不远处的大牛家。
“大牛婶和小花，为何不来见我？”
“这……”
刘明举身子一颤，沉吟片刻：“回上仙，那吴氏和吴小花二人，一年前去了半月坊。”
“为何？”
“这个……草民不知。”
柳凡眉头微皱，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看向眼前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大壮哥身上。
刘大壮是刘明举的儿子，也是柳凡曾经的玩伴之一。
他心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柳凡，又赶忙低下。
柳凡更加断定小石村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此时有刘伯伯在，村民定然什么都不敢说。
于是冷冷说道：“刘村正，我这次回来，是为爷爷烧些纸钱，烧过之后，便会离开。”
刘明举赶忙应道：“上仙放心，我这便差人去那半月坊采购烧纸，明日便可返回。”
“如此，有劳了~”
“上仙折煞小人了。”
柳凡不再多言，径直向着曾经的房屋走去。
经过刘大壮时，在他肩头敲了三下。
众人见柳凡并未离开之意，在刘明举的警示下，纷纷散去，躲回家中。
且全都不敢再出来。
柳凡感知着外面的一切，心中悲凉，一抹苦笑浮现脸上。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柳凡也没有走出房门半步。
直到夜半三更，一阵窸窣声响传来。
柳凡打开房门，果然见到刘大壮猫在窗下。
“大壮哥，快进来。”
“嘘~呆……上仙，小点声，我怕被爹爹发现。”
白天的举动，是曾经柳凡与大壮哥的暗号。
代表的，便是晚上一起偷偷溜出去玩耍。
进了屋后，柳凡关好房门，不悦的看着刘大壮。
“大壮哥，连你也这般取笑我？”
“上仙~”
“还叫上仙？”
刘大壮显得有些为难，不敢确定的看着柳凡。
须臾，笑容浮现脸上。
“小呆子？”
“大壮哥~”
兄弟二人，如昔日般，熊抱在一起。
曾经的情义，终是化解了生疏与恐惧。
“大壮哥，刘伯伯他？”
“诶~小呆子，你也别怪我爹，他也是怕了~”
“怕？”
“诶~一言难尽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牛婶和小花真的去了半月坊？”
刘大壮愤怒的一拳打在墙上。
柳凡惶恐，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