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谁?”
“我的妻。”
“她已经死了。”
“她没有!”黎润泽的声音拔高了些,恰巧外面这时下起了雨,雨珠通过宽大的窗户迸溅进来,打湿了他的发顶。
他往里靠了靠,饱含憧憬地说:“你知道青芜这个名字的寓意吗?是水边的野草。即使生为野草,也要顽强地活下去。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美,所以她一定会活下来的。”
“你真是......非常地异想天开呢。”她上手正了正黎润泽的脸,义正辞严地说:“我的这张脸,天神眷顾!往上五百年,往下五百年,都找不出比我更好看的了。”她松开脑袋后的绑绳,面具刹那间滑落。
“如果你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还没有爱上我,那一定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另一面。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的亡妻强多了?”她眨巴着眼睛问。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黎润泽的确是看呆了,这张脸简直天仙下凡!四海之内都无人可比拟,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见了也折腰!
“她不是‘亡妻’!她还活着!”下一瞬,黎润泽掀开她的手,歇斯底里地喊着。“呜呜~~”念珠贴上了他的唇,给他喂了一颗“迷魂丹”。
“你给我吃了什么?!”黎润泽惊恐地擦拭着嘴唇。
“毒药。”她起身。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将军。
“优容哥哥。”天牢外,念珠淡漠地唤道。
“公主。”傅优容尽职尽责地走过来,念珠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他“哥哥”了。
“去把那扇窗户堵上。”
寝宫里的烛火时明时灭,念珠缩在宽广的圆床后面,黄金面具被抛在一边,她向来明媚的翠绿色眼眸也失去了神采。
圆床上的宋锦长帘被人给掀起了。容妩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紫色的眸子里藏着这个世界上最深邃的秘密。为了那个秘密,已经死去了太多的人。
“喏,”她摊开掌心,柔声道:“这颗药丸可以在短时间内愈合你脖子上被缚灵锁所灼伤的伤口,用它变成傅青芜,再去见黎润泽一面吧。”
念珠依然闷闷不乐。她知道,易容丹是母亲发明的,使用易容丹的人因擅用灵术而要受到的惩罚,最后都会报在作为始作俑者的母亲身上。
母亲总是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包括发明易容丹。
“母亲,您为什么要帮苏子晟打造缚灵锁呢?”她眼下的灰色阴影挥之不去。
“这世间的很多事,你问我便会答,只有这件事不行。”她将易容丹放在念珠的手心,“它关系到月枝王朝的命脉。在有足够的把握将它清除前,我必须保证它不再流出。”
念珠病恹恹的。
“月枝王朝的命脉......不是先民所积攒下来的荣耀吗?那些人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绿英美甚至可以为此放弃相处了15年的丈夫......”
她终究是没有去见他。
流放之路远且艰辛,吴秋舫死于毒虫,魏高代死于沙陷,慕容烈阳为了保护他,失手杀死了解差,被就地处决。最后平安到达葭州的,只有他一人。
“喂,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葭州录事顶着鹅毛大的风雪问他,手里的笔杆不停地在抖。“我叫......慕容烈阳。”他望着天说。
烈阳被狼牙棒打死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擅使红缨枪的少年趴在泥地上,一边接受押解者的狂轰滥打,一边执着地将手伸向他这边的方向......
少将军,你要替我活下去。
吹胡子瞪眼的录事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摆摆手进去烤火了。
“害,总算好了,这些年流放到边关的,就没几个能平安到的!在沙暴中遗失的铭牌,还要我们出钱补,我看这朝廷啊,是越来越不把咱们这些边境的父母官——当人看喽!”
“大人,您可悠着点,这么多人在呢。”
“悠着什么?朝廷可不会派人到这种鬼地方来。”
葭州在西方大陆的最西端,是沙漠的尽头,除了不走运的官府驻兵外,这里没有任何活物。他们所有的物资都要靠朝廷运送,而一旦朝廷打算放弃这弱小的边界,他们就都会死。
“这一排倒数第二个!你干什么呢!你想一边巡逻一边吃饭吗?”一个小旗重重地扣了一下他的头盔,震得他耳朵都要聋了。
军营规定,吃饭的时候不许打盹。因为换防的队伍很少,所以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午餐吃完。
“对不起,头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想到手里的白馒头来自于那个繁华的地方,他就有点吃不下去。
“啊呸!谁要听你道歉?!你这种富家公子哥迟早得死在战场上!”小旗淬了他一口,随后开始向大家发东西,“新的铭牌都打造好了!所有人必须带上!行事以此为证!闯了祸也以此判罚!那边的那几个,说你们呢,再给我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我就......”
黎润泽看着手里的青铜铭牌,把白馒头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