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不敢深想。
他跑到乱葬岗,从恶臭的尸坑中刨出了那刺客的尸体,反复确认着刺客的身份。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独自一人将那具尸体带上来,背着往山上走。
村里的人见他大半夜回家,还浑身湿漉漉的,忙问他的情况。
老人抹了把面上的凉水,半开玩笑地说:“没什么,就是酒喝多了,没看清路,掉河里了。”
那人像是相信了,关切地说:“像您这把年纪,大晚上的掉进河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走走走,先到我家去,给您煮碗姜汤,去去寒气,要是今夜没问题的话,那就基本没事。”
老人连声道谢,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那人见老人没跟来,便亲自端了煮好的姜汤去敲门。
老人累狠了,进屋时忘了关门,只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
“叔,起来把东西喝了再睡。”
老人像是没有意识,任由猎户把他扶起来,喝了姜汤,才重新睡下。
第二日,老人脑袋昏昏沉沉地醒来,看着被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屋里,不禁掩着面,放声痛哭起来。
年近七旬的老人,此时竟无助得像个没家的孩子。
他住得远,又没家人,与村里人都不常往来,唯一有联系的,就是昨夜给他煮汤的猎户。
猎户天不亮就去了山上打猎,没在家。
老人将所有不痛快都发泄出来,抹干了脸上的泪,提起昨天的篮子就走,步子却沉了许多。
他来到昨天到过的地方。
在旧坟后面,又添了一个新的坟包,翻起来的泥土都还是湿的。
那是他昨夜亲手所挖,里面埋着故友之子。
老人看着看着,竟又红了眼眶。
“卫老板啊,是老朽对不住您,”他声音沙哑,“早就说了要替您找到公子,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法,让你们一家人见面。”
他说着,就泣不成声起来,脸上的泪仿佛永远也擦不完似的,一直在淌。
“不过您放心,老朽虽然活不了多少年了,但老朽还是要每年都来陪你们。”
他说着说着,靠着边上的小树又睡着了。
睡梦中,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之前。
第二个画面,时间快速倒流,回到二十二年前的平州。
平州临近梁国边界,天山高耸的山势不仅挡住了梁国兵将,也将平州发展的机会,隔绝在山脉之下。
再加上北城和宁州都属于大元的兵防重地,他们背靠天然山脉,将平州整个都包在中间。
平州不设兵防,却因此被划入了战地边城之中。
要想出头,平州就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子。
后来贼匪横行,到平州做官的大都被那些地皮蛇打怕了,一个个缩在府里,整日企盼天神降临,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老人当时就只是官衙中一个不起眼的狱卒。
他接触着来来往往的犯人,看着官府上下被那些人拿在掌心中,肆意玩弄。
可是他同那些没胆的官老爷一样,他身后有家人,他一点也赌不起,便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有了怒气,也只能咬着牙往肚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