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不知是哪里的水在流淌滴落,但似乎近在耳边。被蒙了双眼的花娘开始听着还没什么,可困意逐渐袭来时,她已觉得很困很困却又不得不听耳边的水滴声音。
这种匀速的不会停歇的响声让她觉得烦躁。
在她要入睡时,滴答声离她耳朵又更近了一些,逼迫她醒过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很困很困,却不得入睡。
“嫌犯吴小娘,你如今可愿说出实情?”
她冷然一笑:“就这么点手段么?”
李非白不喜用刑具,更不喜欢折磨人,要他动刑,除非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他取出姜辛夷给自己的药丸,塞入她的嘴里,强行让她吞服。
“你给我吃了什么?”吴小娘恼怒道,“最好是毒药!”
她骂了一句,就觉嘴巴发麻,又觉味道有些熟悉:“血葡萄?不对……庄园早就毁了,葡萄也烂完了……”
李非白意外她竟能从十几种药材中尝到血葡萄的味道:“你服用过血葡萄?”
“呵……我怎会去碰那种蛊惑人心的毒物……他告诉过我……这是让别人吃的,不是我们自己吃的……”吴小娘喃喃自语着,脑子和嘴巴都不受控制了,“这是毒物……是给蠢人吃的……”
“我们?别人?”李非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明月庄园的人?”
“我不是……那个蠢货夫人……棋子罢了……”
虽然姜辛夷一早就说过只能问几句话,可单是这前奏,就让李非白涌生出了无数疑问。
他如今没办法深挖葡萄庄园的事,见她已完全入了“梦境”,问道:“是谁指使你把假贡品放到九殿下偏房的?”
吴小娘眼神迷蒙,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一尊大佛,迫使她无法说谎。她说道:“我的情郎。”
“谁?”
“我的主子。”
李非白很快明白那“主子”恐怕从未跟她透露过姓名,只是以首领身份出现,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了。他说道:“真贡品在哪里?”
“臭烘烘的屋里。”
“假贡品是在何处做的?”
“臭烘烘的屋里。”
李非白继续问道:“怎么走?”
可吴小娘没有答,她想从迷茫的梦境中走出来,可是没能成功,可又知道不能再继续做梦,心中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
她使劲地挣扎着束缚身体和四肢的绳子,身体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自知被套话的她怒吼道:“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话!”
“还不愿招供啊。”
牢狱中传来一个厚实的嗓音,杨厚忠踱步过来,看着绑在架子上的女人。
他扫视她一眼,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庞因风吹日晒而显得黄而干燥,手指粗糙可见做多了粗活。他说道:“听说你武功很好,可为何愿意潜伏在九殿下府中三年,做个跟泥土打交道的花娘?想必你对那个人很忠心吧。”
他说完就对李非白说道:“一般对付这种人,简单的刑罚已经撬不开她的嘴了。”
李非白说道:“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我试试啊。”
杨厚忠朝老狱卒点点头,老狱卒立刻领会了,随即挪来个水桶,将吴小娘倒转了半圈。
只见杨厚忠缓缓眨眼,那捆住吴小娘的绳子一松,整个脑袋就没入水中。
平静的水桶里立刻波涛滚动,女囚剧烈地晃了起来。
李非白看着都觉窒息。
似乎只过了须臾,但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起。”
绳子拉起,吴小娘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没等她捡回一条命,绳子又松了,漂亮的脑袋再次入水。
反复三次,吴小娘终于在喘了一口气后拼尽全力喊道:“杀了我!”
杨厚忠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很是淳朴的模样。他说道:“这只是开胃菜,我想告诉你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你随时可以反悔,交代实情。”
“那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哈。”杨厚忠笑道,“你不要抢我的词。”
李非白早就听闻过杨寺丞的刑罚手段十分厉害残忍,如今只是初见,就觉不适。
他到底是不适合用这种冷酷的手段对付人,尤其是女子,随即说道:“若有答案,请杨大人让人来告知。”
“是,少卿大人先回去吧,这些画面多少有点不适合小朋友看。”
“……”
李非白离开了小半个时辰,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无论走多远都能听见隐约的惨叫声,似乎是从大牢那传来的。
可是又觉不可能,都走了那么远怎么还能听见,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刑?
他在书阁里待了片刻,见暗卫养的白鸽飞来,落在桌前,便取了它脚踝的纸条。
正看着,狱卒就来请他回去了。
他走到大牢门口,看着窝在门口紧挨着坐瑟瑟发抖甚至啜泣的人,微觉诧异:“他们怎么了?”
老狱卒笑笑:“这每年刚进的新衙役啊,但凡第一次见杨大人用刑的,就都是这副模样。没事没事,吓哭的,以后就习惯了。”
“……”硬生生被杨厚忠的用刑手段吓哭,这得是多血腥残忍的画面。
李非白往大牢里走去,还在半道上就闻到了这湿漉漉大牢中夹杂的血腥味。
越往里,就越浓郁。
熏得人想吐。
他脚步沉沉,待入内里,看见眼前景象,也不由惊诧。
衙役正在冲洗地上的血,那捆在架子上的人全身都是鞭伤,伤口鲜血淋漓,竟是撒了盐巴的,地上还有一桶漂浮着红辣油的辣椒水,再看吴小娘身上,也是沾过辣椒水的。
人已奄奄一息,骂不出什么了。
杨厚忠说道:“等她缓过了神我再来问。”
李非白眼里一瞬有了犹豫,杨厚忠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淡然说道:“你不必有仁慈之心。她是个凶手,只是没成功罢了。若九殿下没有洗清冤屈,那府里一百二十人都要跟着陪葬。所以——她不值得我们有任何不忍和同情,毕竟她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没有想过那一百多人的性命。”
李非白默然,他明白这个道理:“劳大人费心了。”他又说道,“若再用刑,恐怕她撑不住了。我想去查一件事,若是查到了,不必亲口听她说出真相也可以。”
杨厚忠说道:“下官明白,只是上面催得紧,不过她的身体确实需要缓缓,大概能匀出半日时间。”
“半日足矣。”李非白立刻离开大理寺,照着纸条上所写的地址,奔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