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里,加上木里里,城里失踪的姑娘已有八人。
从失踪的特征来说,年龄从十六到十八不等;样貌皆是闻名的小美人;家世既有富贵者也有寒门女;消失的地点各异,性格各异。
共同点似乎就在年龄和外貌上。
凶手对这两点有着异常的执着。
姑娘失踪的案子不是李非白经手办的,当失踪的数目达到了七人时,也就是贺大人进宫求了皇帝找人时,一纸皇令下来,事情立刻就变得严重起来,而这个案子才算正式是落在他的手上。
而木里里的事情发生后,案子彻底变成了大羽如今第一个要解决的大事了。
大理寺立刻抽调人手给李非白调遣,而李非白在查案时,也发现这半年来的失踪案件有着极其相像之处。
除了姑娘们都是大致的年龄和拥有美貌,还有都是晚上消失的。
当时木里里午后入屋,日落西山护卫才闯入发现她不见了,那她消失的时间也可能是晚上。
那凶手十分机警敏锐,每处现场都没有留下线索,仿佛姑娘们是被风带走了,毫无痕迹。
李非白连夜就开始审问姑娘们身边的人。
“她失踪时,附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就逛街买点胭脂,买完小姐又在路边看了会杂技,命我去放赏钱,等我放了赏钱回来,小姐就不见了。”
——“没有,我女儿下午去田里干活,天黑还不见人回来,我们就去找,这人就找不到了……”
——“没有,她过几日就要出嫁了,近日都不怎么出门,我们也没在意,等喊吃晚饭时,发现房里空无一人。”
答案都是没有,凶手似乎真把自己隐匿成了风,将人直接卷走了。
可他不是风。
能把这么多姑娘带走的人,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李非白转念一想,换了另一个思路。
“她在失踪前,可发生过什么事?”
——“没有啊,小姐不怎么爱出门,出门就是去买书、买脂粉。”
——“没有吧,平时都在地里干活,失踪前两天锄头坏了还去了一回街上。”
——“这不是要出嫁了么,跟着她娘去购置出嫁用的东西,这不算什么事吧?”
李非白低眉沉思,忽然发现他们的说辞中有一点很像。他问道:“去过哪几条街?”
——“昌北街、三米街、长林街……”
——“三米街、望日大街、榆林街……”
——“平安大街、三米街、临宁街……”
这下连一旁的宋安德都听出门道来了,他说道:“都去过三米街?”
几个家属都点头道:“对,那条街五花八门的东西多,街不大,但在那走一圈,要买的东西都能买齐全,我家女儿很爱去。”
“我女儿也是。”
“大人,难道凶手就是在那盯上我女儿的?”
原本还是正常的询问和回答,都在压抑着激动,如今仿佛发现了什么线索,他们都难以再平静,急切又带着恳求:“大人一定要找到我女儿,求您了……求您了……”
亲眷的恳求声逐渐变成啜泣声,随后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满屋都是凄苦之声。
李非白送走他们后许久仿佛都能在屋里听见残留的哭泣声。
令人心觉悲凉。
三米街离皇城主道隔了两条街,并不宽阔,也不悠长,但恰好是这种略显狭窄的特性,便多了许多流动摊贩。
既有卖吃的,也有卖手艺的,也有打铁筑锡壶的。
加之店铺里卖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这儿的人流并不比主街道要少。
李非白和宋安德换了一身便衣走在街上,走完全程也不过两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里人真多啊,根本找不到凶手吧。”宋安德张望着,看谁都觉得普通。
三米街道太短,一般来了这里的人都会走完全程,在距离上李非白没有办法再排除他们去了哪些铺子,再排除压缩。
但他肯定凶手肯定就在某处摊子中,正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子,伺机跟踪下手。
米铺、药铺、打铁铺、糕点铺……面摊、泥塑摊、画摊、竹织摊、风筝摊……
男人、女人、老者、孩童……
什么铺子都有,什么人都有。
他们似乎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谁会做那种劫持少女的事。
那失踪的少女中也有个头高者,而且被人带走时似乎毫无反抗之力,他已经将嫌犯定成了男子。
可这条街的男人依旧很多。
多到让人又觉得线索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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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温和,暖暖朝阳直射药铺木门,刚刷的姜黄色被映出一种黄澄澄之感,十分显眼而不低调。
刚开门,病人又排起了长龙。
因之前排在后头的病人总是到日落也轮不上,白白等候,途中又有人排着队有急事,只能被迫放弃离开,又白等了。
于是宝渡动了动脑子,估摸着姜辛夷每日看的人也差不多,便提议以发放号数的形式派号。
每日共五十号,看完了也不再看,什么时候看完五十人就什么时候关门。不许插队,不许寻人代领,若过了号就往后头排。如此不耽误排在后头的人事情,若有人有急事也能先去忙活。
姜辛夷认可了。
宝渡便连夜找木匠做了小木牌,刻上号数,他还在每张牌侧边很不起眼的地方划拉了个小记号,免得有黑心人高价卖假牌给要看病的人。
如此一来,辛夷堂的病人便不用总等,每日基本都是五十人。
若有那些个需要急救的,姜辛夷方会破例。
渐近午时,病患少了,姜辛夷揉揉眉眼,随即看向仍埋头看书的丘连明。
正清扫着药柜灰尘的宝渡知道要开始了。
这架势就是要开始突击考试了呀!
“丘连明。”
姜辛夷一开口仿佛有种不容抗拒的牵引力,丘连明忙抬头:“在。”
“耳聋?”
“啊?我耳朵不聋。”
宝渡“咳”了一声,丘连明随即反应过来,这哪是她在骂人,是在考人呐!他说道:“耳聋,听觉失聪,不能闻外界声响。可分风热、肝火、肾虚、血虚、气虚、痰火耳聋。”
“如何辨证风热耳聋?”
“风热耳聋常伴鼻塞多鼻涕、头痛发热,舌质红而苔薄,耳鸣如风刮过,有胀闷感。”
“舌红少津,耳鸣耳聋,面红目赤,咽干口燥,是何耳聋之症?”
“为肝血不足耳聋。”
“它脉象如何?”
丘连明对答如流,却卡在了这上面。他想了想说道:“书上说,脉象会弦细而数。”
他说完就察觉到对方沉默了。
多日的相处令他瞬间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迟疑了片刻仍说道:“应当是没错的……”
“不是应当,确实没错。”姜辛夷说道,“照本宣科得挺好。”
丘连明语塞。
宝渡说道:“能记住也很不错啊。”
姜辛夷问道:“那你知道那种脉象的手感么?”她冷然说道,“我说过很多次,行医者,最忌讳闭门造车,若不能亲眼看、亲手把脉,将医书背得滚瓜烂熟也无用。如今辛夷堂日落便关门,你有足够的时间看书。白日里不必看书,将来的这五十人都看个清楚就好。他们是零散的病例,佐以你夜里系统地看书,许多细节都会令你茅塞顿开,记得也自然清楚,感悟也会更加深刻。”
丘连明已是茅塞顿开:“是我过于沉迷于医书了,谨听教诲。”
“嗯。”姜辛夷说道,“午休去吧,睡的时辰不够,脑子用的太多,会气血不足,久了会变笨蛋。”
“是。”
她从铺子里出来,准备回大理寺吃个饭再午休,也不知道这个点李非白查出了什么没有。
木里里可好?
可安全?
她默然,担心着那个在异国他乡消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