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白从外头回来时,进门就有衙役半笑半憋:“大人,有人往您门口塞了一堆东西。”
路上碰见别人,也是一样神色:“大人,您的门口都被宝贝堵住了。”
他问道:“是什么东西?”
“说不上来。”
众人颇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
李非白回到门前,一眼就看见那山一样的东西堆积在门口。他愣了愣,总算是知道他们不是不说,是真的说不出这是什么。
姜辛夷正蹲在一旁将东西从她门前挪过去,已然是挡住她的门口没法进屋了。
她瞧见李非白回来,说道:“你猜猜是谁送的。”
“难道是……”李非白问道,“太子?”
“对。”姜辛夷说道,“我还以为他对我纠缠不休,没想到片刻功夫就换人了……”她看着李非白,“你是替我跟他说什么了么?”
难道是用他的身份压了太子,否则那个蠢太子怎么会突然放弃她,转而讨好李非白了。
“不全是,不过确实像拉你出坑自己跳坑的模样。”李非白苦笑,“这不是我的本意,只能说太子不按常理出牌,打得我措手不及。”
连姜辛夷都笑了起来,她又说道:“东西你怎么处置?直接让人运回去的话,太子恐怕要觉得你是认为礼不够厚,又要继续纠缠了。”
“看来辛夷姑娘深知太子接下来所为。”
“这不是刚被他祸害过么?”姜辛夷说道,“我的提议就是把东西放好,找个适当的时机跟圣上说。一来跟太子划清界限,二来也算是妥当地解决了你没有收受太子赠品一事。”
李非白没想到她还替自己谋划好了路,说道:“好。”
姜辛夷似笑非笑打趣他:“哎呀,下回你还敢这么替我出头吗?”
“你是指我把自己搭进去了?”李非白清理着自己门口的路,开着门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还敢。”
说罢,人已经进去了。
姜辛夷眨眨眼,话里的意思是与其让太子缠着你,不如缠着我?
这家伙……
越发不避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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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方院使已经进了宫见到皇帝。
秦肃正在批阅折子,边听魏不忘禀报近日京师的事。
方院使携方近谦受命进来便跪在地上:“皇上请责罚罪臣,撤去臣的院使之位,另则贤良任职。”
秦肃淡声道:“方院使说话不要免去前后,听着朕累。有话直说无妨,你先起来吧。”
“罪臣不敢。”
“说吧,你来有何事?不忙着卷子的事,却跑宫里来了。”
方院使说道:“罪臣正是为了卷子一事进宫,请圣上宽裕半月,让罪臣重新出一份卷子,再定臣的罪,臣才死而无憾。”
秦肃问道:“往年太医院的考卷会提前一个月备好,今年怎么临考了方院使还未准备好?”他低眉思量,想来这实在不像是方德的作风,便问道,“可是有了什么难处?”
方院使轻轻叹气:“都是臣的错,没有保管好考卷。今年大考的卷子确实已经备好,今日臣拿来做最后的审阅,确定无误后再过几日便可以送往全国衙门医馆。”
“出了什么纰漏?”
“臣……不敢说。”方院使说道,“是臣保管不当,请皇上责罚。”
秦肃说道:“朕知道,方院使绝非玩忽职守之人,定是有原因的,你且说吧。”
方院使默然,旁边的方近谦开口道:“是太子偷走了卷子!”
秦肃一愣,魏不忘忙说道:“方院判可不能胡说呀。”
方院使也呵斥道:“休要胡说!这与太子无关!”
方近谦却不管,说道:“早上太子来太医院,逼我父亲在与姜辛夷对战的擂台赛上认输,说我们太医院与一个姑娘家计较有失体面,非要我们认输,成全姜辛夷。父亲不愿,拒绝了太子殿下。谁想等他走后,那放在桌上的考卷却不见了。臣以为,是太子觉得那是与姜辛夷徒弟比试的卷子,便拿了去透题了。”
“休要污蔑太子!太子怎会做那种事?”方院使说道。
“可屋里只有太子殿下来过!”
方院使顿了顿,与儿子对视一眼,状告的差不多了,便默契地伏地不言,只是长声叹息。
屋里安静得可怕。
秦肃没有言语,魏不忘见状说道:“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方院判也莫要激动,此事圣上定会让杂家彻查清楚的。但太子殿下绝不会做这种事,两位大人且先回去忙吧。”
秦肃说道:“今年的考试押后半个月,你们保管试卷不当,恐题目泄露,乱了考试公正。朕罚你们三月俸禄,重新出题去吧。”
两人高声:“谢主隆恩。”
领了罚出去,方近谦低声:“爹,这状不是白告了吗?皇上根本不信我们。”
方院使淡然说道:“若不信,就是贬到蛮荒之地的下场了,罚俸禄只是不想让外人真的觉得是太子偷了卷子,他毕竟是太子,地位岂非是卷子这种小事可以撼动的。”
方近谦不解道:“那我们进宫告状的用意何在?”
方院使目眺远方,说道:“我们是先行的蚍蜉,只等四面八方的蚍蜉陆续到来,便能撼动苍天大树了。”
“蚍蜉撼大树?”方近谦似乎懂了,以太子这般糊涂的行事,最终扳倒他的不是他们父子俩,但大树倒下时,是必然有他们一份力气的!
父子两人走后,屋里的气氛更是冷得可怕。
“简直不像话!!!”秦肃将手中的笔重摔地面,墨汁瞬间在房里扫出千万黑珠,黑得不见一点光泽,“他越发糊涂了!偷卷子给一个女人?这是堂堂太子应当做的事、会做的事?”
秦肃心中恨极了,将大羽交给这种人?
只怕他日后会从棺材里气得跳起来!
他揉揉眉心,魏不忘奉上茶水说道:“圣上息怒,或许真的是方院使他们误会了。”
“你若让朕选择方院使还是那个蠢货,朕会选择相信方院使!”秦肃对这儿子彻底失望了,他甚至因为自己堂堂国君有这种儿子而觉得羞耻。
儿子蠢得根本不像他的种。
秦肃冷笑,对他再不抱任何希望。
他镇定下来,问道:“为何他要替姜辛夷出头?”
魏不忘默了默,说道:“城中近日有一传闻,说太子殿下纠缠姜辛夷,要将她收入府里。”
太子做的事已是让秦肃惊了一次又一次,他皱眉说道:“传闻当真?”
“传闻不假,只是这是小事,所以风声传不到圣上的耳朵里。”
秦肃看他,眼神微愣:“东厂若连太子的事都不与朕说,那是你们太失职了。”
魏不忘忙跪下请罪:“奴才知错,只是太子近来做了不少这样的事,实在是不敢惊扰了圣上。”
秦肃一口气差点闷在胸腔:“他还做了什么蠢事???”
竟然还有能比这更蠢的???
魏不忘说道:“圣上既问了,那奴才只能一五一十作答。可圣上可要保重龙体啊——”
攒了太子半年的荒唐事,他终于是可以全盘托出。
多亏了方院使做火药引子,他再助力点着,扳倒太子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