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一边上山寻别的掘金人,一边招贤纳士。
杨厚忠看着布告上的招十四人,问道:“不是遣散了二十人吗,这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增反减,这可不合理。”
成守义说道:“遣散了二十人,又要了六人,所以再要十四人就行了。”
杨厚忠恍然大悟:“是不是那六个主动上山找宋安德的人又被你叫回来了?你这就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了?”
“哪里是我给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杨厚忠笑道:“还是李非白更了解你,他说理应给回头的人一个机会,这不是你采纳了他的意见,而是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吧。”他摇头叹道,“人人都说你面冷似冰雕,心软似小白兔,果然不假。”
成守义“啧”一声:“谁说我是小白兔?这给小姑娘取的绰号我可不要!”
“哈哈,那你好好查查,是谁给你取的。”
“是你。”
“那可不是我。”杨厚忠收起布告连连退步,出门就碰见李非白,“少卿大人也来找成大人吗?”
李非白说道:“是成大人唤我来的。”
“那你们说事吧,我先去忙。”
李非白进了里面,成守义就问道:“火药案可有什么进展了?”
“集中排查后没有找到嫌疑人,而制作火药需要的主要原料木炭、硝石和硫磺也没有卖主曾大批售卖过,所以下官想,这些东西要么是从多个外地少量运来,要么是凶手能自己供应。”
成守义默了默:“若是前者,翻遍整个大羽才能查出一二,还容易被凶手以各种障眼法掩饰过去。”
李非白接话说道:“这种火药成本也极高,想来这应当是下下策。”
“可若是第二个猜疑,那在寸土寸金的京师之地,需要多宽阔的地方,多隐蔽的手段才能办到?”李非白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也同样让人疑惑,不能完全认可自己这个猜想。
“毋庸置疑,凶手极其有钱,可以促成他办成这两个猜测。”成守义说道,“如果从原料方向无法查到线索,可还有别的办法?”
李非白说道:“没有。假设两次爆炸案都是同一个凶手,那足以证明他行事谨慎,心狠手辣,他在暗处藏得很深,没有办法将他揪出来。唯有找到火药坊,找到所需原料,才能近一步靠近凶手。”
成守义缓缓点头,认可了他查案的方向。
画舫爆炸以后,他们已经排查了不下三百人,可都一无所获。京师郊外的大小相关作坊也查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
那凶手明明制造了那么大的案子,可是竟能将尾巴藏好。
这已然不是个简单的对手了。
“你继续查吧。”成守义又说道,“听狱卒说你早上想去见魏不忘?”
李非白说道:“是,但大人又下了新令,没有您的指令不能进去。”
成守义眸光微凝:“嗯。你去见他,要问什么?爆炸案的真相查不出来,那他在这件事上,自然也是清白的。东厂即便日渐式微,但也依旧是东厂,地位不容旁人撼动,得罪东厂,等同于撬动了当朝的势力平衡,这是皇上所不允许的。唯有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魏不忘的过错,才能平息东厂的不满。”
李非白隐约觉察到他话里的警戒,他心有疑惑,仍说道:“下官想翻一桩旧案。”
“什么?”
“林无旧林院使的案子。”
成守义微愣,轻轻叹气:“在我心中,他的确有嫌疑,可仅仅只有怀疑,而无实证。”
“所以您不查,也不审问他。”
“是。”
李非白默然片刻,直言道:“您逃避多年,如今该面对这些事了。”
成守义沉默。
终究还是没让李非白去见魏不忘。
在他认为,没有必要,魏不忘既然能入大理寺大牢而依旧按兵不动,就证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脱罪。
哪里是一个年轻人能击败的对手。
私下见了,只会徒增那多疑残酷皇上的疑心。
李非白退出来后,衙役们正押了不少人去大牢,他问道:“是野狼山上的掘金人?”
衙役说道:“大人怎么知道?这风声也还没往衙门里报呀。”
“他们的指甲、鞋底边缘都是红色泥土,野狼山上的土都是红土,而且今天你们一直在山上搜人。”所以只是一眼就能断定犯人的身份了。
衙役笑道:“还是少卿大人看得仔细,对,都是刚从山上抓下来的。可是抓了一批人,都说自己是挖金的,就没一个人承认自己是鬼,还非说他们也老看见鬼。一到晚上鬼火漫天,满山鬼嚎,供词出奇一致啊。”
“如此奇怪。”李非白略一想,说道,“你让他们将供词说得再详细一些,鬼火的位置、鬼出现的地方、还有鬼哭的方向。”
“是,大人。”
装神弄鬼的人已经抓了,可竟还有人扮鬼。
为什么?
威慑吓走其余的挖金人?
李非白蹙眉,事情仿佛成了一个团,但一定有一根线,可以一手扯些,解开这个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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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德已经想好要买什么给青青了。
贵重的东西他实在是买不起,而且在青青的眼里贵重的东西起码价值千两银吧,把他卖了也凑不出这个钱。
他想送一把梳子。
他会一点雕刻的活,买块好木头,雕个梳子,磨得光亮,再嵌上一些珍珠,或者红玉。
小件的珍珠红玉他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回头他再精进一下手艺,将图画好、开了齿,万事俱备了,再开工。
掌柜将柜台上的木头一一说着,听说他要雕刻木梳,说道:“如今普通的便是桃木梳,贵重些的是黄杨木,最出彩的便是这绿檀木。其名玉檀,手感细腻,纹路优美,而且有淡淡檀香,无论是送姑娘还是送母亲,都是极好的原料。”
宋安德看着这一块圆扁的绿檀木,仿佛看到它经过上万次的打磨后送到青青手上的样子了。
掌柜见他穿着朴素,说道:“这块玉檀价格略贵……”
“就要它了。”宋安德很喜欢这块木头,他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青青,“劳烦掌柜包好,多包几层,可能明年才会用上。”
他要好好练好手艺,明年等青青再长大一些,他再送给她。
因为他遍寻赠礼时,知道了一句话——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他用仅能动弹的手指接过掌柜递来的厚实的油纸包,清空了钱袋,心满意足地带着赠礼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野狼山上,姑娘俏丽的身影迅速地掠过山林,越跑越快,仿佛林间飞鸟,自由快乐。
青青奔走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那荒无人烟的西山一面,却是个幽深谷底,山谷中隐约可见人头攒动,底下竟全是在忙碌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不是一座空山!
她心下欢喜,这野狼山果然有蹊跷,她这就回去告诉姐夫,对,还要告诉宋安德,让他们立大功,赚大钱。
背后忽然传来轻轻叹息。
是男人的哂笑:“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绣花呢?”
青青猛地转身,可背后却空荡荡。眼前除了密林,什么都看不见,连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一瞬恐惧席卷心头。
她素来的镇定和调皮,不过是因为对方的身手都不如她,是以可以肆意妄为。
她甚至可以很自信地说放眼江湖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可如今她却连对方的动静都察觉不到。
青青慌了。
她退后一步,很快就朝山下飞去。
可就在她掠过草丛的刹那,一只手丛林中猛地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踝,硬生生一把扯下,将她拽入林中。
青青错愕,一声尖叫,却淹没在了幽暗的密林中。
大理寺内,李非白刚拿到衙役送来的新收集的供词。
这次捉了九人,足足十六页的证词,近万字。
但他捕捉到了几个统一的讯息:鬼火在西面,鬼号也在西面,每逢夜里,便有鬼怪腾云驾雾。
鬼火……云雾……鬼怪声……
李非白转而看向野狼山的舆图,目光蓦地一敛,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说道:“速速召集人马,赶去野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