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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你这个粪水婆!你这是污蔑!不许乱说!还……还有你……你这个死丫头!一个贱奴敢打老子我……你反了你!你等着,老子要告官……告你,还有……”

“告官?”杨羽耀从王婆婆那里暂时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被护卫控制住嘴巴却依旧不消停的黄驴子,黄雅揍了他两拳后倒是没有继续打,她咬着嘴唇,似乎很想开骂,却骂不出来,脸同样也气的发红。

“先闹事的是你,先打人的也是你,我的丫鬟只是正当防卫的迟了一些。怎么?就那么急着把自己送进去?”杨羽耀嗤笑着问道,拳起四指用大拇指指了指将军府小门顶上一个装饰用的辟邪兽,“看到那个了吗?我们府的法器留影兽,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它记录下来,你要告官的话,正好放出来给更多的人看看你是怎样一副嘴脸。想必来看热闹的人一定很多,毕竟你要告的可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人。”

周谢安隐晦地瞄了一眼杨羽耀刚刚所指的那只装饰用的辟邪兽,在夏国,修这些档次高的建筑时都会在房檐上装上这些形状稀奇古怪的辟邪兽以求诸事顺利,辟邪纳福。这小门这里的顶上那只,由于不可知的原因,只装了一只特别大的辟邪兽。

本来这辟邪兽是个纯粹的装饰,可说这话的是创造出迅联的杨羽耀,就连身为管家的周谢安都有些相信自家大少爷是什么时候悄悄地真的将这只辟邪兽给改成了一件有监控留下影像功能的法器。

“老子……小的我……打的只是一个丫鬟……”黄驴子也信了,立刻怂了。

“只是?你打的是我将军府里的丫鬟,你哪来的资格去教训她?你哪来的脸定她的错?”杨羽耀反问道。“还是说,”杨羽耀上前了一步,那双金黄色的眸子像是可以看穿他内心所有的罪恶一般,让黄驴子不由自主地恐惧。“你看不起我们?”

“没,没有的事,小的,小的哪敢看不起您呢?小的,小的只是想教训下不听话的闺女罢了……”黄驴子连忙否认道。他刚刚敢横,是因为他觉得过去领钱时将军府的这些管家什么脾气都挺温和挺好说话的,但他没想到将军府的大少爷会亲自出来。

这位漂亮得仿佛在发光一般的美人有着看似多情的温软眼神和嘴角微微上扬的微笑唇,这面相看着人心喜之,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虽说并非是像女子般一副娇滴滴的惹人垂怜的模样,却依然看得令人怜爱。

这模样,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性子温和之人,黄驴子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杨家的大少爷会这么厉害。

“教训闺女?不好意思,她已经是我们府上的所有物了,早就不是你的闺女了,你亲自卖的不记得了?”杨羽耀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放过他,继续说道。

“小的我……”黄驴子脸上的猪肝色慢慢地退回原本的红色,只是被黄雅左右脸各打一拳后现在他的脸肿成了猪头,被限制住行动的他只能靠嘴反驳,但他贫瘠的大脑已是想不出什么有利于自己的话来。

“阿婆,你先喝口水,然后继续说。”杨羽耀示意王婆婆的孙女去要碗刚刚送来的水端来给王婆婆喝,“黄雅,你先去和滕瑜站一块儿。”接着杨羽耀安排了下黄雅,让她离开黄驴子旁边,免得黄雅气到失控真把黄驴子打死了。

杨羽耀知道黄驴子做的事简直不配为人,也知道就算是真死了杨凝修他们也有办法帮他摆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羽耀并不想给将军府弄出这样的污点。虽说非常令人恶心,可黄驴子卖女儿的做法并没有违背夏国的王法,除非他不是将黄雅的两个妹妹卖给有资质的青楼,而是逼迫两姑娘出卖身体自己拿钱,可就算那样,他犯的法也与贩卖亲生骨肉无关。

哪怕杨羽耀再看不惯黄驴子,他也不能仅凭意气做事。毕竟他不是独身一人,可以后顾无忧地潇洒。但就算可以不必顾忌他人,直接揍人也不太符合他的习惯的做法。当然气急了了他也是会直接动手打人,但更多的时候,杨羽耀还是希望可以找到在这个世界更合理的理由让这个黄驴子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不过,当他继续听王婆婆讲黄驴子和他的那几个好儿子的事情后,杨羽耀觉得,惩罚他的事可能都不需要他费神去思考怎么做才不会落下诟病。因为他自己,可是得罪了不少仇家。

杨羽耀觉得,黄驴子和他媳妇这对夫妻,可能在重男轻女的夫妻中都属于比较奇葩的。他们成功生育了六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女儿,因此他们继续生,一直到生出了儿子,并且后面三个都是男孩。

这里呢,倒是和很多家里没有王位,却一定要生个儿子的家庭差不多。当然,他们这么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在村子里,生不出男孩是会被村子里其他人嘲笑和欺负的。喜欢男孩,嫌弃女孩,这是这个世界生产力不足导致这种简单劳动力数量直接决定生活质量,这种客观因素造就了这种让人难受的观念。

可别人嫌弃吧,不养姑娘,但儿子还是会好好养的。但黄驴子和他媳妇,儿子自己也不养,让女儿来养。过去是黄雅带着两个妹妹照顾家里,黄驴子在夏都做长工补贴家用。黄驴子的媳妇奶最小的两个男孩。这时他们家好像还算正常。但这时肯定黄驴子和他媳妇已经察觉他们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了。于是商量着卖掉了黄雅,得了一笔钱。

至于黄驴子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每次发完工钱也是先去光顾青楼,才回家,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黄驴子因为起色心得罪了雇主被解雇后,因为拿到了黄雅的月钱,便没有再找工作过,他们家,便靠着黄雅的月钱,加上留在家里的两个女儿种地养鸡得来的钱和食物过活。他们没有一口气把两位两个女儿也卖掉,一是因为年纪太小的人干不了什么活,管理起来还费劲儿,卖不出什么高价。

更重要的是,把这两个女儿也卖掉了,那种地养鸡的活就得他们自己来了。也没人能够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帮他们养儿子了。

黄雅被卖掉时她的三个弟弟都还小,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弟弟们还只是调皮而已。但经过她的爹娘那么多年孜孜不倦地纵容,成功将这三个男孩养成了一个比一个恶劣的混混。

王婆婆说,大约在一年半以前,黄驴子最小的两个儿子,黄强和黄刚,在村子里瞎逛的时候,见他们村另外一家的一个少年在割草。他们俩就过去把那少年扳倒了将少年的镰刀扔进田里并殴打他。二打一,反而被那少年揍得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好了后倒是不怎么敢乱逛了,但大儿子黄勇就开始作妖了,他拉着两个弟弟去赌钱。赌得裤裆都没了。

为了赌,他们仨就去偷家里的钱。他们的娘似乎不爱儿不爱女只爱钱,平时不管不顾的她发现钱被儿子偷了气急败坏地找黄驴子告状。黄驴子只好先拿出自己私藏的钱去安抚她。这一拿黄驴子才发现,不得了,他私藏的钱也被儿子们偷走了部分。而偷走的那些钱,同样被输光了。

在这种情况下,黄驴子居然不是想着批评儿子们赌博不好不可以偷拿家里的钱,而是决定拿自己剩下的钱去赌,把亏的钱赚回来。他的三个儿子赌技一塌糊涂,而他更烂,不仅欠下了巨债,还妄图靠作弊得胜,被设赌局的人抓了个正着。被痛殴一顿后还天天被人围在门口追债。

于是他把留在家的两个女儿骗去了暖红馆卖了,结果发现还是填补不了赌博欠下的债。再回到家时,黄驴子发现媳妇已经跑路了,三个儿子也不知踪影。追债的人开始只追他一个,黄雅的月钱成了缓解他危机唯一的希望。

也不知道黄驴子是怎么得到黄雅要跟着杨羽耀去玉桂的消息的,可这消息他也没得全,他只知黄雅要去玉桂,既不知道黄雅被提升了等级,成为了二等丫鬟,也不知道黄雅的月钱他依旧可以在夏都领。自觉走投无路下,便忘了伪装自己的秉性选择闹事。

但就算杨羽耀没有过来,他也闹不起事来,只是杨羽耀来了,本不打算过来的黄雅也一起来了,被蒙在鼓里的她终于有机会得知她家里究竟是怎么个境况。而在王婆婆讲述的这段时间里,被黄驴子闹事耽搁的其他三位家属已经领到了钱,喝了碗水,和亲人最后交代几声,便一一离去。

“老太婆我也该走啦,”也领到钱后的王婆婆在那个之前扶过黄雅的丫鬟的陪同下,走到了脸上挂着泪痕的黄雅的面前。“黄丫头啊,其实老太婆我一直想把你家的这些事告诉你,但老太婆胆小啊,怕被你爹报复。但今个儿老太婆我觉得不得不说了,现在你爹唯一能够找到的人就是你,老太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别的方法害你,让你去抵债。”

“王阿婆,谢谢。”黄雅再度流下了眼泪,她不傻,就算黄驴子一直在哄骗她,她也隐隐察觉有问题,王婆婆成功帮助她了解了真相。黄雅原本还自欺欺人地想,只要她最在意的两个妹妹能够安安稳稳地嫁人就好,可如今她的两个妹妹却也被……

更令黄雅难过的是,她的这个家,就算黄驴子不把她的两个妹妹卖掉,她那两个妹妹大概也嫁不了。有谁敢娶她们?她爹娘,她的弟弟们,又怎舍得把免费的丫鬟送走?

“不客气,不客气,其实啊,还是多亏了杨大少爷,因为杨大少爷替你说话,老太婆我也才有了勇气说出来。”王婆婆说道,然后转身缓缓地朝远处走去。她的孙女目送着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阿雅,还很难过吗?”这个丫鬟转过头来担忧地看着黄雅。

“我已经好很多了,”黄雅苦笑着说道,“红豆,抱歉让你担心了。”

“阿雅你太客气了。”红豆笑着摆摆手说道,她有着一双和王婆婆一模一样的眼睛。“对了,你是跟大少爷一起过来的是吧?那我得先回去了。”

“好,再见。”黄雅说道,带红豆走进小门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杨羽耀身上。此时杨羽耀和周谢安走到了她爹黄驴子的面前,那两护卫终于把黄驴子给放了下来,但依然一左一右地盯着他,随时准备看情况再度强行控制他。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领钱就开始闹了?”杨羽耀看着黄驴子向周谢安问道。

“是的,他一来就开始拍桌子闹了。”周谢安答道,“他似乎认定了黄雅去玉桂后他就拿不到钱了,连问一句都没问。他自己不消停肯定不可能把钱给他。”

“那正好,这钱不必在这里发了。”杨羽耀说道,黄驴子瞬间吓得脸色惨白,朝杨羽耀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脚,再度被眼疾手快的两个护卫摁住。

“你不能这样,那是我的钱,是我闺女的钱!你怎么能不给!”黄驴子咆哮着吼道,周谢安上前将杨羽耀挡在身后,嫌弃地看着这个矮壮男人。

“我们大少爷说不给当然就可以不给!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将军府里的丫鬟的,是给早已被将军府买断的奴隶的,奴隶和其一切的资产皆为主人所有你把你女儿卖了时难道不清楚吗?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要,啊?”周谢安冷声讥讽道。

被卖掉成为奴隶的人便不再被视为与其亲属有任何关系,所以按照王法,黄雅和黄驴子不再是父女,黄雅也无需做一切孝顺的举动。奴隶只需要顺从主人,忠诚于主人便足以,对与主人无关的人有多余的情感难免暗生异心,绝大多数主人都不接受也不允许自家奴隶还念及曾经的家人。

而国家,肯定是向着这些能够带来更高价值的的主人们的。假若向着奴隶,就不会允许有奴隶这样的制度存在。而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国家都存在奴隶制度和奴隶,各国的君王以这种制度,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层层控制,以此维护其王权的统治。

至于给奴隶的月钱,更是可以完全不给,本来便是像买牲口一般买断的奴隶,吃穿好坏都由主人来定。给月钱既是奖赏也是威胁,仆役做得好,就可以留在这里享受这些待遇,做的不好,直接转手卖给其他人,基本别再想有月钱可拿。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没人希望自己的待遇下降,更不用说被转手卖掉后还有可能被打骂。为奴隶者,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当然,同为主人,有对奴隶不错的也有对奴隶超残暴的,这与个人性格,与家族观念都有一定关系。

杨家作为修士世家,受修士的观念影响看待自己的奴隶,会稍微把他们当人看一些。所以杨家允许那些为家人卖身的仆役可以选择是否要把自己的月钱交予家人,甚至特地为此选择在府里小门外每月设点,还允许这些仆役和他们家人见见面。

在杨家人的普遍观点里,这些愿意继续为家人付出的仆役肯定性子不坏。这么多年来,他们见到的情况下也是如此。就连周谢安自己在将军府做了那么多年的管家所观察的情况也是这般。

相较于他刚刚成为管家的那会儿,现在府里有这样需求的仆役家属已经没有几个了。十多年前夏都的那场妖兽袭击,留下了许多孤儿寡母。就算是幸存者,许多也留下了永久的残疾,失去了劳作的能力。

就算那时夏国拿出了存粮熬煮成粥免费分发,并让军队帮忙重修房子,但终究只能解燃眉之急。国家不可能一直供养着他们。城市遭到严重破坏,也使得许多较为富裕的人也损失惨重,他们也雇佣不起别人做工,这也使得大部分挣钱的路子都没有了。因此无力养育孩子的父母便选择通过卖儿女到那些能住在内城,不怎么受到影响的权贵人家做仆役的方式,来给他们的孩子谋求一条生路。

这个时期进入将军府的那些年少的仆役,大多明白这是他们仅剩的亲人为他们谋求的最好的一个活路,并清楚失去了劳动能力的他们的亲人很快就会因为钱用光而死去。因此基本都会主动将月钱让他们的亲人领走,只为他们的亲人还可以再活久一些。

只是残疾加无人照料,这些仆役的亲人即使有钱,许多也很快的死去了。如今仅剩下来的,就只有今天那两个女子了。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这些亲人来领他们沦为奴仆的孩子的月钱时都是带着愧疚,甚至有的发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连钱都没舍得用,存着又托人帮送了回来。

只有黄驴子,只有这个男子,不但对拿着已经被卖掉的女儿的月钱没有丝毫愧疚,竟然还胆敢在将军府外闹事!周谢安想,如果他不是杨家的管家,不需要按照规定办事,这个黄驴子不是良民。他铁定要把这黄驴子揍得皮开肉绽,等他养好了伤就再揍一次。

“时间快到了,你该走了。”杨羽耀对着黄驴子说道,黄驴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了,吓得面如死灰。他当然明白杨羽耀所说的时间是什么,将军府小门外的这一大片区域,也属于他们这些平民不能随意进出的内城,只是这片地区比较特殊,会定时开放让这些平民可以在指定时间内进入待一段时间。但若是时间到了赖在这里不走,那负责内城安危的士兵可就不会客气了。

“丫头!大丫头,帮帮爹!给爹些钱吧!”黄驴子不再顾面子地开始向黄雅祈求道,滕瑜连忙拉着她往后退去。

“黄雅,滕瑜,我们回去。”杨羽耀不给黄驴子一丝机会。即便,他再怎么祈求,没留有分文的黄雅就算心软想帮,也拿不出钱来。

“周伯,劳烦你派人去盯着他,”杨羽耀走进小门之前对周谢安传音道,“他想污蔑我杨家就阻止他,若他被其他人寻仇,就不用管。”

“周谢安领命。”周谢安对着杨羽耀行礼目送着杨羽耀带着人回到了将军府,才转头看向又一次被护卫控制的黄驴子。“你是打算自己离开还是我派人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