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
北枕长江,南纳三湘四水,怀抱洞庭,江与湖交汇。
时间往前推久远点,这里是云梦之野,三苗之地。
如今这里风景秀丽,有名山、名水、名楼、名人…
长江漕运的龙头老大,崔家,就在这里。
所以巴陵城很热闹,人来人往,商贾云集。
几国之间虽然要分出个胜负,彼此都不待见,但却不为难百姓和商贾。
他们也不敢为难,起兵谋反之时的借口,便是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免去苛捐杂税。
如果他们现在限制商贾行商、百姓活动,那与神武王朝有何区别。
一旦如此,好不容易竖起的战旗和辛苦打拼下来的皇朝将会瞬间崩塌。
有时候,百姓无权无势,只能受尽剥削和压迫。
有时候,他又有颠覆皇朝的力量。
所以,无论几国之间如何摩擦,在战争不激烈时,都不会牵连到百姓。
但到战火纷飞,就约束不住,管不住了。
……
巴陵西北方向七十里外,长江主航道上,有一艘扬帆顺流而下的大船。
其上并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但从戍守甲板上的护卫身上的服饰来看,明显与神武王朝主流服饰有所区别。
再加上他们肤色较深,五官轮廓分明,眼眶深陷,鼻梁高大。
如此显眼的面部特征,根本不难猜出他们的来历。
他们来自西陵。
船首,一位双耳肥大,秃顶的老者负手而立。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一道道褶皱围在眼眶周围,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明亮的眼睛中,还有一丝疲惫。
西陵国师达奚托,大宗师的修为。
前阵子刚去过道门的清净山,返回西陵还没歇歇脚,又出来了。
这次是到巴陵崔家采购战船。
因为西陵在长江上游,水系发达,再加上近日与云罗有些小摩擦,战船数量有些捉襟见肘了。
奔波命,即便是大宗师也有点累的。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两岸的风景缓解舟车劳顿。
蓦地,突然看向水里。
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要不是他眼力极好,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
“敌…”
袭字还未喊出口,便被一道巨大的“咔嚓”声掩盖了。
“船底开裂!进水了!”
“弃船,跳江!”
没办法,船这种交通工具,有时候就是挺尴尬的,一旦被毁,只能弃船。
但是他们都没想过,有大宗师在,船能被毁掉。
不过,不重要了,已经毁了,还是非常严重的那种。
船底被利器一分为二,切面平整光滑,湍急的江水涌入船舱,船只在晃动中下沉。
好在船上的人水性都还不错。
达奚托立在一块木板上,还有些发愣。
是刚刚的那道影子吧…
他根本没察觉到任何杀意,而且等他感知到有东西接近的时候已经晚了。
达奚托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抬手将不会水的护卫托到岸上。
“国师!银子!银子沉水了!”
沉就沉呗,又不会丢,喊什么啊。
达奚托心里暗暗腹诽,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护卫虽然可以把银子从水下捞上来,但太慢了,还得他来。
他现在有些埋怨崔家,因为崔家只要现银,不收银票。
所以他只能跟着运银的船一起来。
达奚托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水捞银,还立在水面上,感知着敌人。
对,就是敌人。
从船底切口就能看的出来,那是一把极佳的兵刃,锋利无匹。
但他搜寻了一会儿,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怪了…
达奚托只能暂时将疑虑压在心底,先把银子捞上来最重要。
“去崔家传讯,派个船来接。”他吩咐了一句。
“是!”
一名脚程快的护卫自岸上朝巴陵城奔去。
轰!
达奚托一掌隔空拍在江面上。
江面受强力压迫,朝两侧分开,露出刚沉入江底的大船残骸,以及淤泥水草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
装银子的木箱呢?
达奚托懵了,手抖了抖。
江水重新倒灌,他定了定神,稳住了。
此次要订五十艘战船,一艘要价一万五千两,要先付二成定金。
一艘定金是三千两现银,五十艘一共是十五万两现银。
十五万两啊!那么多木箱子呢!
达奚托自然不会认为这些箱子随水飘远,动了位置。
他又不傻。
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了,实力也绝不逊色于他,甚至比他强。
他自认没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
追吗?
是要追的,毕竟那么多银子,没有银子就定不到船。
哪怕打不过,自己也要追上去看一眼,看看到底是谁,敢跟西陵过不去。
人影闪烁间,达奚托已经从江上消失不见了。
哗啦!
江水失去力量的约束,重新倒灌下去。
若惊涛拍岸般,掀起巨大的水花,而后慢慢消失不见,归于平稳。
一刻钟后,达奚托脸色铁青的返回。
什么都没找到,什么也没看到。
十五万两银子就那么丢了!
他都怀疑银子有没有装上船了。
达奚托落到岸上,看不清喜怒。
“我回去取银票,你们去巴陵城,让钱庄筹集银两,等我回来换取。”
“谨遵国师之令。”
达奚托御空,朝西陵方向疾驰而去。
十五万两银子对现在的西陵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但西陵国主也不会因为丢了这么多银子就对达奚托动怒。
大宗师不管犯了什么错误,他都得先忍着。
现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得罪大宗师。
这是武力上的威慑力。
达奚托一走,岸上的护卫也走了一批,还有一批不死心地继续跳进江中,沉底,寻找丢失的银子。
如果找到了,他们必将是大功一件,最起码能封个千户。
扑通扑通!
像下饺子一样。
可依旧没有找到一块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