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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硕大的虎头伸出栏杆,死死盯住繁复华丽的八抬大轿前方,那个身穿大红喜袍的男子。

它刚想跃下,就被姜黎九一把揪住后脖颈提了回来,“你想做什么?”

“当初答应你寻谢郎,便已说好不许伤人,这次倘若杀了乌灵国皇室驸马,会给你主人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有想过?”

她细长凤眸掠过一抹锐利,元婴期威压笼罩而至。

虎妖趴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动也不敢动,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仙人,我不甘心,气不过!”

“晓霜等了那么多年,受了多少苦,凭什么?”

“凭什么他谢君安可以红妆十里迎娶公主,而我的晓霜常埋入土,魂飞魄散?”

它一双虎掌抱头痛哭。

沈玉锦从始至终唇角含笑,没有一句求情。

姜黎九秀眉一皱,灵力收回体内,“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谢郎与晓霜自有他们一番造化。”

“你在山中修行,偶获天机才能得以修炼,不该卷入凡尘。”

她唇瓣紧抿,半晌,轻叹一声,“原本打算带你一起去见这位谢郎,现下怕是不能。”

忘尘听了这话,哭声顿停。

连忙爬到少女脚边,抱住她纤细脚踝,瓮声瓮气哽咽声随之响彻殿内,“仙人,我错了。”

“求你让我去见他,让我与他说几句话,我要让他知道,晓霜再也不喜欢他,永远也不愿见他。”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晓霜!”它一边说,一边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沾湿艳丽红袍。

沈玉锦这才看不下去,淡声唤道:“忘尘,过来。”

“是,主人。”

姜黎九腿上一松,虎妖乖巧蜷缩在沈玉锦脚边。

见这灵宠十分听从自家师尊的话,她神色缓和几分,“你有什么话,我替你去说。”

忘尘还想争取,却被沈玉锦凉凉目光一扫,顿时将话吞下。

转而,从脖颈上刮开一根细丝。

“叮铃铃……”

一只小巧的红宝石耳坠滚落在地,映着流光,艳如血。

姜黎九俯身拾起,声音无波无澜问道:“你想把这个交给谢郎?”

“请仙人将其还他,情之一字,就此恩断义绝。”

“好。”

她应了一声。

又看眉目温和的沈玉锦,软语叮嘱,“师尊,你与忘尘在殿中休息。”

“若是无聊,可以去唤君颜过来,万不能一个人离开。”

沈玉锦扶正她头顶莲冠,顺便捏了捏她的脸,“为师遵命。”

“师尊,你在说什么!”

姜黎九瞪他,身形翩然一转,临走之际,还不忘布下一道防护阵法。

她没注意到,不知不觉中,一道凉风轻拂,衣袍上的泪水痕迹顷刻间消散。

长街上,女扮男装的少女追花轿远去,眨眼消失人群中。

沈玉锦敛下眸光,垂下眼帘静默而立。

虎妖只觉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袭来,压得它喘不过气。

许久,才听见低沉冰冷的嗓音响起,“下次再敢碰她,剁了你爪子。”

……

城南,公主府。

一个书童快步跑进偏远安静的院落,直到看见柳树下孤冷的背影才松一口气。

他赶忙上前,拱手施礼,还未等说话,身穿金丝龙凤纹喜袍的男子已转过身来。

“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外面有一陌生姑娘前来寻您。”

男子眼帘一颤,几步走至面前,紧盯书童,“来人可有说她是谁?”

“奴不知。”

书童低下头,“那姑娘为掩人耳目,身穿男子衣袍,只说她来自望山村。”

他是三年前从暗卫中被选出来,跟在公子身侧,从未见他如此情绪外露。

而那姑娘气质不凡,一举一动毫无破绽,犹如清贵无双的俏公子,一路惹得别家姑娘纷纷驻足,含羞带怯围观。

可习惯使然,他一眼就瞄住对方脖颈,才发现是一个女子!

“她在何处?”

谢君安平缓的语调是自己亦未察觉的轻颤。

“就在河边石桥下游船中,她说只给公子半炷香赶过去。”

“快带路。”

“是!”

两人刚欲走出府,便被一个嬷嬷拦下,“尚未拜堂成亲,驸马爷要去哪?”

“有一故人前来拜会。”

“驸马爷能有什么故人?你九族可都被请到府上,做什么事前先想清楚后果。”

这话明显是在威胁。

谢君安眸光一冷,“大胆,本候之事也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来置喙?!”

“来人。”他冷声一喝,“将此人拿下,关去柴房,本候未归,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嬷嬷刚要喊人,就被几个侍卫捂嘴拖了下去。

谢君安乘船来到桥下已是快至正午,只见银波碧浪之上,孤船飘荡,一个身穿红袍的少年负手而立。

那背影看上去,似乎比记忆中高了许多。

他飞快走上前,声音艰涩,轻唤一声,“晓霜,我……”

“公子认错人了。”

姜黎九打断他接下来的话,缓缓转身。

她凤眸静如古井,神情淡漠冰冷,“我乃受人之托,带晓霜姑娘与谢公子道别。”

“什……什么意思?”

谢君安脸色霎时惨白,唇瓣张了张,久久说不出话。

姜黎九始终注意他的神色,也不催促,却抬手送上一个精致木盒。

“这是……”

“打开看看便知。”

木盒被打开,一只不算精巧的耳坠映入眼帘。

这是谢君安亲自打磨而成,亦亲手为小女孩带上耳垂,那些往事一幕幕萦绕心头。

他神情悲痛,“晓霜嫁人了?”

“那个人如何?”

“对她可好?”

“叫什么名字,人品家室,可算得上良人?”

“她……”

“她死了!”

姜黎九这话出口,谢君安脑袋“嗡”一声炸开。

他往后踉跄几步,狠狠摔进船中,猛烈咳嗽起来,雪白帕子上晕染一片殷红。

竟是久郁难医。

心病入骨,再难剥离出来。

“看来公子亦有苦衷。”姜黎九垂下长睫,转身不再看他,“世间种种,你选择了,便要承担后果。”

“姑娘说的是。”

谢君安苦笑,声音满含悲痛欲绝,“我以为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到头来却变成一场笑话。”

他沉默许久,深深叹出一口气,“可否告知,她怎么死的?”

“清白未保,被人逼疯,最后上吊而亡。”姜黎九没有对他隐瞒。

她说完,淡淡一声,“话已带到,告辞。”

谢君安抬头。

却见人已飞上桥面,涌入人群。

“公子可还好?”

书童划船而来,将他扶起。

谢君安垂下眼帘,注视手中耳坠,眼神逐渐阴冷,“晓霜,我定会让这乌灵国皇室,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