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黎九心里,沈玉锦向来都是运筹帷幄,清醒理智的。
不管是失去记忆前,还是忘却一切之后,他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且不择手段去算计。
就像她重生拜师无忧峰,本以为步步为营,不想每一步,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他失踪二十年归来,自己一样轻易受其影响。
可是……
她仍是没办法生气。
沈玉锦机关算尽,也无非是想得到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罢了。
但。
这一刻的沈玉锦,脆弱的像个孩子。
只因,梦见她死了!
“梦都是反的,不必多想,我不是好好的?”
姜黎九抬手安抚地拍了拍男子笔直的脊背,“无渡仙尊给我一些参须,说对你身体有好处,我给你煮好,今夜先喝一点?”
“嗯。”
沈玉锦点头,抱住她的手终于松开。
两人走到院落外,姜黎九寻出一个小火炉和石锅,放入参灵根须。
随后席地而坐,拿扇子一下下扇动火苗。
暖色光影映于她清丽的脸,淡去几许冰冷,多出几分恬静。
被塞了一个蒲团的沈玉锦端坐一旁。
他一双桃花眸目光灼灼,静静盯着少女一举一动,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午时一过,自姜黎九离开九霄殿,他便开始沉入梦中。
那一梦,好像亲眼目睹过她凄惨的一生。
他不懂,根骨灵根俱佳的人,怎么就会因抢夺同门灵根,而被押上问罪台?
那雪白的玉台上鲜血成河,刺痛他双目。
一道道闪烁雷电光芒的长鞭,一次,又一次打在身上,少女皆是一声不吭,不肯认罪。
直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天上落下。
她终是红了眼眶。
那男子他见过,正是被困极南雪域阵法中之人,听说是上一任剑尊,也就是杀了思羽殿原主人的凶手。
可他陷入梦里,有时分不清真假。
画面一转。
他奔走在山林间,好像在焦急地寻找什么。
最后从妖兽口中,抢回了属于姜黎九的尸身,残破不全,面目全非。
可他就是知道,他找到她了!
梦到这里,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仅仅黄粱一梦,心痛的滋味却久久无法消散。
苍白点缀夜色。
好在,梦中人终是踏着杳杳星河,回到他身边。
“小九儿……”
“嗯?”
姜黎九起身端石锅的手一顿,偏过头,猝不及防捕捉到男子眼底转瞬即逝的晦暗。
她收回视线,长长睫羽垂落,遮挡眸中若有所思,继续把煮好的参汤倒进碗中,“沈哥哥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你曾拜过元镇为师?”
“是。”
“为何要退出师门?”沈玉锦紧盯她脸上表情。
又问:“在修真界,多收几个亲传弟子也是常有之事,你真的因为他另收徒,而离开?”
“无关紧要之人,不必提。”
姜黎九手上动作未停,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及元镇。
不过,说到此,她觉得有必要尽快处理一下元镇和苏落落了!
元镇被压在雪剑山下二十多年,那个对他喜欢到偏执程度的苏落落竟一次也未曾出现过,这很不对劲!
还有灵虚子。
没想到,他竟知晓沈玉锦还活着,暗中隐藏近十年,依旧要赶尽杀绝。
她不动声色,淡淡道:“参汤我已用灵力冷却,温度正好。”
“沈哥哥身子弱,莫过度劳神,喝了它,我们早点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
沈玉锦知道姜黎九是想避而不谈,抬眸瞥见她眼底几不可察的疲色,所有话皆被吞入喉咙。
旋即起身,乖巧把碗里难以下咽的汤水喝下。
苦涩在口腔中弥漫。
下一秒,一颗带有淡淡梨花香味的糖果被送入口中。
他微愣。
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父亲说,你身体不适,我又要处理仙门内务,无暇看管孩子。”
“他正好空闲,沈绵近期会住在两仪殿。”姜黎九拉着他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哦。”
“等你身体好些,再抱回来。”
无极仙宫近期要新任命两峰之主,修真界世家也要再添上一家。
明面上她不能插手,却也要做到心中有数,许多事皆需了如指掌,倘若能让她看重的世家上来,那便再好不过。
对于她的话,沈玉锦没有意见。
君衡有时看他的眼神似恨铁不成钢,唯独没有半点恶意。
可偏偏对沈绵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回来这几天,几乎天天跑过来逗孩子,乐此不疲。
就好像,那是他亲孙女!
“还不想睡?”
少女独有的沁凉声线传入耳中。
沈玉锦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此时已坐在紫檀木拔步床边。
摇摇曳曳火光下,眼前少女身影朦胧的像是浮生一场梦。
令人沉沦,且贪恋。
“我累了,沈哥哥陪我休息一会儿?”姜黎九袍袖轻轻一挥,一道灵力打出,烛台上火光晃了晃,偌大寝殿暗下来。
冷色月辉穿透层层叠叠纱帐铺满一地清影。
沈玉锦自觉褪去外袍,飞快爬到里侧,用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一只修长的蚕蛹。
姜黎九笑。
她脱下外裙丢在不远处屏风上,身着里衣侧躺床边,以手支颐,“沈哥哥这样防备,是害怕我?”
“你把月寒支去弟子住处,又把沈绵送到父亲那,不就是想……”
“想什么?”
一句轻笑入耳。
沈玉锦已被压个正着。
奈何被子里空间有限,根本避不开。
只能被迫迎上近在眼前那双细长凤眸,其中似有繁星,令人迷失。
思及刚来无忧峰那夜,他脸上一烫。
气鼓鼓侧过头不看她,“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克制。”
“噗……”
姜黎九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几日忙碌的疲惫,也被他这一举动驱散,随之而来的是期待。
想知道他想起从前后,如何面对这段时间闹出来的笑话,大概会很有趣吧?
月灵族与外界之人不同,沈玉锦是无意中进入那个阴阳颠倒的国度,可他本身真的不能像那个地方的男子一样,把孩子生下来。
至于月寒和沈绵,估计另有隐情。
“好,我一定克制。”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一把掀开被子,整个人钻进去,“我就抱抱沈哥哥,绝对不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