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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辉带族人在无极仙宫两仪殿内端正立了许久。

君衡从始至终不肯松口,只说如今掌门已换,他做不得主!

而姜黎九又不知身在何处,元镇尸身还在极南冰天雪地当中,死了也不得归家。

看向逗弄小女娃的男子,元清辉皱了皱眉,“尊者,镇儿是你看着长大的……”

“弟子拜见掌门大人,见过沈公子。”

殿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两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元家人转身一看,就见一袭白色衣裙的姜黎九身后,身形颀长的男子身穿一袭似火红衣。

分明知晓元镇遇上妖祟刚身死不久,却依旧穿得如此……

喜庆!

有人咬了咬牙,正想讥讽几句。

元清辉回眸制止。

转而冲姜黎九一拜,强压心中怒火,语气低沉,“还请姜掌门看在曾经师徒情分上,放元镇重回故土。”

路过他身边的姜黎九脚步一停,静默良久后,牵住沈玉锦的手施施然走至上首。

她居高临下,一双凤眸古井无波望过去。

元清辉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问过驻守雪剑山的弟子,说昨夜遇见鬼族攻击,若非姜掌门及时赶到,死的怕是不止元镇一人。

他也亲自探查过,的确有不少鬼物埋伏的痕迹。

甚至远处,还有妖魔两界汇合的证据。

眼看灭世劫将至。

他绝不能为元镇,在这个节骨眼上扰乱人心。

尽管红了眼眶,仍维持该有的礼仪,“人死债消,姜掌门宅心仁厚,定能怜悯老夫丧子之痛。”

“我元家上下,除去金丹期子弟,愿倾尽所有共抗天劫!”

“倒也不必,维持之前决定就好,当真需要之时,谁又能独善其身?”姜黎九听他做下如此保证,这才淡淡开口。

“一命偿一命,大仇已了,本掌门不会拿一具尸体泄愤。”

“大劫在即,元家主节哀。”

“多谢姜掌门。”

听姜黎九松口,元清辉心下稍安,眼底神色缓和几分,“我元家愿出半数家财,与修真界共度难关。”

他这话一出,大殿中霎时安静,落针可闻。

刚哄睡沈绵的君衡抬眸看他一眼。

沈玉锦端起茶盏到嘴边的动作一顿,鸦羽般浓密长睫垂下,遮掩眸底神色。

由于元镇,身为四大家族排行第二的元家与君家生出嫌隙。

再加上姜黎九登顶修真界至尊之位,导致元家陷入更尴尬的境遇。

他不信元清辉没有怀疑过,自己就是真正的沈玉锦。

只不过……

为了家族故意不说罢了!

元镇对姜黎九动用禁术失了一身修为。

当真拿到明面,元家也只有吃不了兜着走,想必极南之地的一切,皆已清除干净。

元家拿出这么多,无非是在赌,等渡过天劫之后,姜黎九由此不再计较前嫌。

而姜黎九更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想撕破脸而已。

上首之人不语,元清辉额头隐隐浮出一抹薄汗。

曾经那个元镇非娶不可,却令他不算多喜欢的姑娘,已成长成,他也要为之低头的存在。

“元家主有此心,本掌门记下了。”姜黎九话落,元家人才松懈些许。

为首的元清辉拱手一礼,“老夫还要前去极南之地接小儿回家,便不打扰姜掌门,先行一步,告辞。”

几人转身,就听少女清冷无波的声音传来,“下葬之日定在何时?”

“明日凌晨后下葬,时间紧迫,早些入土为安的好。”元清辉顿足。

姜黎九沉默片刻,才道了一声,“好,本掌门会准时送令子一程。”

元清辉没有再说话,回身行一大礼,然后带着一群长老迈出殿门,瞬间御剑飞走。

一个破财免灾。

另一个顺势卖个人情。

元镇身死这事,算是就此揭过。

“黎九。”

君衡目光落在自家女儿微蹙的眉间,莫名想起沈玉锦在他耳边叹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九儿这么像你?”

“看那忧心忡忡,心怀苍生的样子,眉头都拧成一道川了!”

想到此,他眼底的笑几不可察,却直言夸赞道:“能屈能伸,拿的起放的下才能肩负重担,这件事做的不错。”

眼神一转,望向一身红衣的沈玉锦,笑意变成无奈,“阿锦,今天什么日子,才让你穿成这般鲜艳?”

平日里,天天素白,连勾勒仙门纹路的宫门衣袍都不穿,这倒好,比过年都娇艳。

沈玉锦唇角微勾,一双含情目中笑意盈盈,“本座这一辈子,也快两百年了,没有一日如今天这般高兴。”

得意洋洋的话刚出口,一只鎏金白玉盏“嗖”地飞来。

罪魁祸首收回手,抱着沈绵站起身,“逆子,跟谁自称本座?”

“自己暗暗高兴就好,明日前去元家,切记素一点。”

君衡提醒完,绛紫色衣袂翩然一转,矩步方行往门外走,越过门槛之际,留下一句,“黎九,你切记,莫太过纵容他。”

被教训一顿的沈玉锦收回视线,偏过头,以手支颐,抬眸注视身旁为他挡下一击的少女,“小九儿,父亲让你管管为师。”

他故作叹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师听话就是,还请姜掌门怜惜?”

嘴上说的可怜兮兮。

那眼底深处的笑诡谲莫测。

姜黎九眨了眨眼,回想起自己哄了许久,用尽全身解数,还答应许多不平等约定,才让这人装模作样答应,把元镇尸体还回元家。

感觉危险袭来,她立刻想逃跑,说时迟那时快,忽觉手腕一紧,一股巨力袭来。

回过神……

已被牢牢压在几案上。

身后殿门“砰”一声,被沈玉锦一道灵力关合。

艳丽红衣覆盖胜雪裙裾。

沈玉锦俯首帖耳,清润的笑声抵在耳边,嗓音低低沉沉,“小九儿想食言而肥,对为师始乱终弃?”

“没有。”

姜黎九摇头。

“那是元镇的死,让你心里有些不舍?”

“……”

“小九儿怎么不说话?”

“师尊,我……”

姜黎九唇瓣微张,忽见近在咫尺的眼眸闪过一抹得逞的笑。

下一秒,强势到不容反抗的气息压来,裹挟微凉攻池掠地,堵住她所有解释。

一阵风吹来,薄如蝉翼的纱幔交织飞舞。

细碎光晕映射出两道沉沉浮浮,交叠在一起的轻影,缱绻难分难舍。

这一天的沈玉锦格外霸道,就像是战胜的将军,在无情收割被他抢夺而来的战利品……

恍惚之间,姜黎九听见他于耳边轻喃,“小九儿,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