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禁闭室的门开了,警员小刘站在门口。
“走!”
白斌又被带到先前那间办公室里,小刘把他按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四位警察都在,曹干事也在。
“怎么样?”坐在对面桌子后面的所长问,“想要交代了吗?”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让我交代什么?”被关了半天的白斌,感觉比干了一天的体力活都累,筋疲力尽,心力交瘁,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所长把语气放得柔和一些,“这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为了维护家庭荣誉,做出一点过激的举动也情有可原,不要有心理负担,但是你如果拒不配合,问题的性质就变了,我们不会因为你不交代就束手无策。”
“可是我真的没干,我昨晚整晚都在家里睡觉。”白斌说。
接下来,四名警察对白斌进行了轮番审问,时而严厉,时而温柔,时而循循善诱,可白斌毕竟没干过那事,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警察们改变了战术,给白斌打开手铐,和颜悦色地和他拉家常。
“我们去过你家,问过你姐和你爸,”孔指导员说,“他们也无法确认,你昨晚是否整晚在家,据你姐白文说,她在睡梦中确实听到你出去过。”
“这怎么可能?”白斌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妈,还有我姐,睡在一盘大炕上,我整晚都没挪地方,她怎么能说我出去过呢?”
孔指导员并没有深究此事,而是转变了话题。
“你家捡了个孩子?”
白斌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真是捡来的?”
白斌又点了点头。
这时曹干事笑了笑,插话道:“不会是你姐生的吧?”
白斌恼了,嚷道:“你什么意思?我姐还没成家呢!”
他虽然嘴上硬,但是心里虚,好在姐姐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们看出异常没有。
“好吧,”曹干事转变了一副腔调,“就算是捡来的,为什么不到计生办备案?”
“这段时间忙,我没顾上,马上就去。”
“你家没有生育指标,这是违规的你知道不?”曹干事严厉地说。
“我知道,”白斌点点头,“但那毕竟是一条命,我们就是看到一条流浪狗也要给口吃的吧,何况她是一个人呢?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冻死吗?我们一天天在讲以人为本,人在哪呢?”
曹干事不说话了。
所长、副所长和孔指导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曹干事,”所长说,“我看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吧,白斌虽然有动机,但是他不承认,我们也没有可靠的证据,本着疑案从无的原则,我们只能这样了。”
“他们白家的人都不老实,”曹干事说,“捡到孩子不上报就是证明!”
“咱们一码归一码,捡到孩子不上报是违规,但是不违法,我们派出所管不了,更不能据此推断,他就是蓄意破坏宣传栏的人,那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目击证人。”
“哼,你不给他来点硬的,他怎么肯招?”
“什么硬的?”所长沉下了脸,“我们一贯的作风就是反对暴力,一切以证据说话。”
“呵呵,”曹干事却不以为然,“你们破案不就是那一套吗?嘴上说的重证据,轻口供,可实际操作起来,不都是先想办法拿到口供,再由犯罪嫌疑人指认证据吗?”
所长不高兴了,“我们破案有我们的程序,不管哪个在先,哪个在后,都是合规合法的,坚决不使用暴力,请你尊重一下我们的工作方式,我们可以扣留他二十四小时,在此期间,如果找不到足够的证据的话,只能放了他了。”
曹干事毕竟只是个普通干事,级别没有所长高,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吧,现在不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吗?”
皱了一下眉,叹了口气又说:“不是我要把他怎么样,是镇长那里交不了差,宣传栏是镇政府的门面,破坏它,就是公然挑衅政府,这还了得?”
“不管怎样,现在都没证据。”
“那就继续关着他,等过了二十四小时再说,你们再认真地找找证据。”
于是,白斌又被关进了禁闭室,小刘拿了块面包给他吃了。
坐在禁闭室的软垫子上,啃着干涩的面包,白斌一时百感交集,这两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不停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忽然他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人活着难道就是来受罪的吗?
天黑了下来,一种强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伴随着黑夜笼罩着他。
他把身体放倒在软垫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禁闭室的铁门咣的一声打开了,小刘进来,给白斌松了手铐,把他带进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白斌就愣住了,白真和白双低头垂目地站在当地。
“真真双双,你们怎么来了?”白斌问。
白真和白双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互望一眼,又低下头去。
所长告诉白斌,破坏宣传栏的,是白真和白双。
这几天,白真和白双在同学们嘲笑的眼光中艰难度日,痛苦死了。
可恨宣传栏里的那张报纸迟迟不换,于是两人一合计,便在昨天半夜偷偷地溜出家门,用石块砸破宣传栏的玻璃,取下了那张报纸。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白斌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所有的人都在笑话我们。”白真含泪说道,“我们就像两个怪物一样,走在哪都躲不开别人的议论。”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这不关你们的事,他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被拘留,被曝光,被示众,都是他罪有应得,你们没有犯错,坦坦荡荡的怕什么?”
“可是他一走了之,就能躲开一切,我们却躲不开!”白真争辩道。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只有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在滴滴答答地响。
半晌,所长看向曹干事,“两个孩子,未成年,不具备独立行为能力,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这是没办法的事。”
曹干事思索了一会儿,“他俩不是还有监护人吗?监护人应该代替他俩承担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