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对不起,我就是说这个事情。”周密说,“我其实也和建强多次提起过,说他俩不合适,也许能成,但过完一辈子很难,他根本不听我劝,还说白文非他非嫁,这时候我觉得,我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那孩子的身世肯定有问题。
“不然像你姐那样的人,是不会看上我小舅子的。当然这不是说,我小舅子配不上你姐,这是两回事,我是说他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的眼光向来看人很准。
“建强这个后生,其实是个好后生,但总有点不自量力,总想找个自己特别喜欢的人,可他喜欢的,人家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还不喜欢,要不也不至于晃荡到这么大岁数还不成家。
“毫不吹嘘地说,在这点上,他比我差太远了。
“说说我和你嫂子吧。你嫂子是个文化人,大专学历,在当时可了不得,人也长得漂亮,又有正式工作,家境也好,我那时是个灰皮二流子,钱没钱,本事没本事,但我就是敢追她,因为我相信我能和她过得很好。
“那时还不兴自由恋爱,看上她的人都不敢行动,就让我捡了个漏,但我相信,她嫁给我,没有后悔过,假如嫁给了别人,未必会幸福呢。
“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既能给她挣钱,也能给她想要的浪漫,甜言蜜语我也会说,而且能说到她的心坎上,事也能做到让她高兴的那个点上,总之能让女人开心的事我都会。
“不怕你笑话,我们现在结婚二十来年了,还整天腻腻歪歪的,两个人经常喝点小酒,散散步,爬爬山,看看电影,逛逛公园……
“建强在这方面就不行,尽管他对人很实心,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人看,可是有一种女人的需求,他永远把握不住,说的难听点,他本来是个只能娶寻常女人的命,却得了只喜欢优秀女人的病。
“他和你姐的婚姻,我一直不看好,就算没有孩子这码事,就算两人领了证,过成了一家子,迟早一天还是会离。我不仅看人准,看事情也准,不信你等着,这一天不会太迟。”
白斌一时无话可说,只觉得无地自容,一家人精心保守的秘密,没想到被周密一眼便看穿了,而自己却瞒了他这么久。
其实白斌早就察觉到,镇上的人也都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只是白家不承认,别人不敢乱说而已,也许背着白家人,这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明白周密说这一大通话的用意,就是不希望姐姐嫁给自己的小舅子,他也相信周密的判断,姐姐和郑哥不会长久。
刚回来那会儿,姐姐似乎有所变化,她的那些小资毛病收敛了许多,可最近又渐渐地恢复了原样,勤劳的郑建强也许能让她过上富裕的生活,却很难应付她那些所谓的小资情调。
沉默了一会儿,周密问:“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要把真相告诉郑哥,现在他俩还没订婚,一切都还来得及。如果郑哥接受不了我姐,我会把他在我们家和我姐身上花的钱全部还给他的。”
“行吧。”周密拍了拍白斌的肩膀,“按你说的办,我找个机会跟他说。”
……
白斌预料到的一场风暴终于到来了,这天晚上,全家人正在吃饭,郑建强一头撞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白文问。
郑建强的脸色很难看,两只眼睛通红,鼻子里喷着粗气,瞪着白文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了?”白文不安地问。
白真和白双也都满脸惊惧地望着郑建强。
白斌站起来,“姐,咱们出去一趟。”
白文更加疑惑了,“到底怎么了?”
“出去再说。”
三个人出了屋,来到白武的房间,白斌关好门,又拉上窗帘。
他之所以要参与到两人中间,是怕怒火中烧的郑建强伤害了姐姐。
“姐,你坐吧。”
白文惊疑不定地在床边坐下,郑建强仍以那样的眼光瞪着她。
“郑哥,你也坐。”
白斌拉起郑建强的一条手臂,想把他安抚在椅子上。
“我不坐!”
郑建强一把推开白斌,他的力量很大,白斌倒退了几步。
“郑哥,遇上问题解决问题,你们现在还没订婚,目前来说,我姐并没有对不起你。你别这样,大男人恩怨分明。”
白文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似乎明白了什么。
郑建强忽然扑向白文,双手提着她的领口,把她从床上提起来,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白文的脖颈被领口紧紧勒住,她的脸色惨白,尖叫一声,求助地望着白斌。
“郑哥!”白斌过去往开推着郑建强,喊道,“你放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郑建强终于放开了白文,被白斌按在椅子上坐下。
白文缓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望了望白斌,“是你告诉他的?”
白斌点点头。
“为什么要告诉他?”
“不要问为什么?现在看怎么解决。”
“还有什么好解决的?”白文面如死灰,两只痴呆的眼睛望着郑建强,“是的,孩子是我生的,我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你,我们从此一刀两断,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欠你的两万块钱,我会还给你的。”
“姐,你——”
白斌一愣,但马上想到姐姐曾经给过他两万元钱,让他还了那些高利贷,原来是郑建强借给她的。
“别跟老子提钱!”郑建强指着白文骂道,“老子给你花的钱,给你们白家花的钱,都是心甘情愿的,老子是把一颗真心挖出来对你的!”
他激动地用拳头捣着胸口,咚咚有声,眼泪夺眶而出,汩汩地滑过那张因愤怒而变得黑紫的脸。
“就算你看不上我,我也不催你还钱,但是你怎么忍心骗我?我对你那么好,由着你使唤,由着你骂,答应你把那个野种养大,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看待……”
说着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语声就含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