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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萧景仁还没什么反应,一边的章梦斥了一声。

“放肆!”

老夫人去世后,萧景仁丁忧守孝三年,第二年的时候,因为水患特准夺情复出。

萧景仁父亲早逝,由母亲带大,是西杭府出了名的孝子。

若是寻常时候,这一个不明来历的姑娘找上门来,萧景仁根本不会来见,只是……

坐在顾又笙对面的男子,脸色最是难看。

他是萧芝铎,萧景仁之子,自小就是由祖母诸采苓养大,祖母去世已经六年,却有人说受她之托而来,何其荒唐!

“不知姑娘从何听说了我母亲的名讳,只是老人家去世多年,希望姑娘不要扰她清静。”

萧景仁神色自若,语气也很是平淡。

“无处听说,诸采苓托我而来。”

顾又笙的语气更加平淡,死气沉沉的黑眸中不带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景仁。

她头上的黑伞,又落下一滴水来,荡在之前的水痕上,化为一片。

萧景仁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眼底有着极淡的怒意,但是宦海沉浮多年,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那不知,我祖母托了姑娘何事?”

萧芝铎顺着顾又笙的话问了一句,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防备。

顾又笙顿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几息之后。

“去世前,我如何交代,你可有做到?”

顾又笙沉声问了句,说的话却不是自己的口吻。

萧景仁的拳握了起来。

母亲临终前,确有一事交代,他没有照做。

顾又笙声线清寒:“你不但没有做,还犯了女色,一步错,步步错,萧家才会招此大祸。”

少女的声音,说不出的阴沉。

一旁的萧芝铎,下意识看向了娇媚的章梦。

另一名年轻男子,也微微抬起眼来,这才有兴趣看那少女一眼。

章梦本想呵斥一句“一派胡言”,可是她是如何坐上萧夫人的位置,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而且最近府里的事情……

也确实是祸事。

可不能上赶着应了那女色的罪名,章梦抿着唇,站在萧景仁身侧不语。

萧景仁的脸色变了变,语气森然:“大祸为何?”

顾又笙:“死了三个人,还不算祸事吗?”

她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阴冷,只是还是冷冷淡淡。

萧景仁深吸一口气。

府中之事,保密至极,而且发生不过七日之间。

“你究竟是何人?”

萧芝铎已经耐不住,站起身来问她。

顾又笙看了他一眼。

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只是说不出的,诡异的平静之色。

“姑娘手中的伞,伞柄由灵骨而成,伞身漆黑,莫不是传说中的溯洄伞?”

另一位年轻的男子开了口。

顾又笙看了过去,是一个长相俊美的书生。

虽看着是书生打扮,浑身又一股不容侵犯的肃杀之气。

顾又笙的眼眯了眯。

萧芝铎愕然:“令仪,什么是溯洄伞?”

那年轻男子名为谢令仪,他的嫡亲祖母,正是顾又笙口中诸采苓的妹妹诸采薇,和萧芝铎是表亲。

谢令仪刚从京城来,萧景仁在书房见的客人,就是他。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传说有一个神秘的家族,可通阴阳,可杀鬼怪。”

谢令仪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又笙。

眼前的少女,苍白的脸色,娇弱的模样,实在看不出……

居然是通灵师的后人。

“溯洄伞就是这个家族传承的利器,可养魂,可杀鬼。”

谢令仪看了一眼那比寻常雨伞要大出许多的伞面,那伞下,只有顾又笙一人,可是她的伞,却偏了些。

好像,身侧还有一人。

顾又笙还是第一次遇到认识溯洄伞的普通人,眼前的男子,除了长得好看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看不出与玄门有关。

一贯能认出溯洄伞的,要不就是鬼怪,要不就是玄门中人。

顾又笙面色平淡,没有因为他道出自己的身份而露出诧色。

“所以……”

萧芝铎顿了顿。

“所以真的是祖母……”

她说受诸采苓之托而来,是真的?

祖母的魂魄还在人世?

“荒唐。”

萧景仁不信神佛鬼怪之说,冷哼一声。

萧芝铎看了他一眼,温声询问顾又笙:“姑娘,请问祖母还有什么交代?”

“你出去。”

顾又笙对着章梦说了一句。

章梦柔媚的脸惨白了些,目光盈盈地看向萧景仁。

萧景仁虽斥了一声荒唐,却没有反对。

章梦捏紧手里的丝帕,挤出一个笑脸来。

“那妾身先回避。”

章梦踱着步子,得体地退下。

走前还对着萧芝铎和谢令仪点了点头,洁白纤细的脖颈,垂首之间,青丝垂落,说不出的风情。

她是长辈,又何须如此?

萧芝铎避开了眼,谢令仪低头,假装没有看见。

章梦掩上门,最后的眼神落在那少女身上。

敌意森森。

门被关上,章梦离开,屋里剩下三名男子,还有顾又笙。

“我可要回避?”

谢令仪开了口,却是问得顾又笙。

顾又笙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景仁坐直身体:“姑娘,你有何话说?”

先是退了下人,再是退了章梦。

萧景仁猜不透,这位姑娘究竟为何而来?

但是她说中了一事,他不得不郑重待之。

母亲去世前,确实有一事交代,他没有照做。

“诸采苓死后,放不下两件事。”

顾又笙幽幽道来。

“第一,她嘱咐你丁忧之后,娶庄家女为继室,怕你心中有恨,不肯照办。”

萧景仁放在桌案上的手,收回到了腿上,袖摆遮住了他因用力而暴出青筋的拳头。

“第二……”

顾又笙看向一直站着的萧芝铎。

萧芝铎年轻俊朗,仪表堂堂,三年前中了举人,如今在国子监进学。

“大铃年幼丧母,由诸采苓养大,她自是放心不下,多有牵挂。”

大铃是萧芝铎的小名。

自小,只有祖母一人,才会如此唤他。

萧芝铎后退一步,有些腿软。

他嫌弃这名字女气,八九岁之后就不许祖母再如此唤他。

祖母去世后,他也再没听到过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