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去一个时辰,陈途便又敲响了那扇黑色大门。
这次来开门的,是一名清雅白皙的少女,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本是奇怪的衣着打扮,她穿这一身却说不出的合宜。
她的表情,如同那位抱剑少女一般冷淡,只是不同于之前那人的冷厉肃杀,这位倒是单纯的冷淡,不爱搭理世事的那种。
“我是来找顾仵作的。”
一瞬的惊艳之后,陈途率先开口,言明来意。
“我就是,进来说吧。”
来开门的正是顾晏之,她对陈途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进门。
陈途一喜,赶紧跟了上去。
随后,满脸疑惑。
之前他看过顾仵作流传在外的画像,那分明是个夜叉长相,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
走进门内,他才看到门后还站着那抱剑少女,她一脸的冷酷,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那双带着杀气的凤眼,让他不由自主地打颤。
陈途强自镇定,加快了步伐,离顾晏之更近了些。
绿豆鄙夷。
没见识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个!
顾晏之领着陈途,在大堂坐定。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开溜的红豆,立刻将茶水送了上来。
宁愿在这边站穿了,也绝不再回去尝小姐做的菜!
陈途忐忑地拿起,轻抿一口。
便听那道冷淡的女声响起。
“有事请直说。”
若是急事,她和笙笙急着进京,恐怕没有办法处理。
陈途的嗓子紧了紧,他又飞快地咽了一口茶。
“在下陈途,是耀州城的商人,有件陈年旧案,希望顾仵作帮忙查案。”
顾晏之:“我们即将远行,恐怕不便。”
若是连阳城内,还好说,耀州城这么远……
陈途拱了拱手:“在下诚心来求,这是一点点心意。时间不急,不敢耽误顾仵作的事情。”
他递来一张银票。
顾晏之挑眉,毫不犹豫地收下。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陈途一喜,便继续道:“十年前,我还一贫如洗的时候,曾与一富家小姐定情,只是家世悬殊,很快没了往来。”
陈途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是她家中长辈嫌弃,她便也听从父母之命,很快与另一位公子定下了婚约。可是几年前,我回到家乡南阳城,我那老房子的床板下,居然有一具女尸,尸骨上还挂着,我送给钱小姐的玉佩,后来才知道……”
“钱府的人在十年前,我离开不久后,便对外宣称钱小姐病故。”
他们以为钱小姐,是与他私奔。
官府查验之后,说那具女尸是被虐待后活活饿死,很多痕迹都能证明,那就是钱家小姐。她死了竟有十年,他还差点成了罪犯……
陈途回想起来,既害怕又后悔。
他还曾一度怨恨,觉得钱渺是个三心二意的势利人,却没想到,她早已在他埋怨的时候,被不知名的人虐待害死。
因为这件事,他还被关进大牢。
好在当年他已小有积蓄,疏通之下没受多少罪。
后来又因为官府查清了他的去向,才洗清嫌疑。
只是罪犯一直没有查明,这件案子也就成了无头公案。
钱渺的死,便一直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尸体是否确认是钱小姐?那一年前后,你的家乡有没有出过,类似女子被虐杀的案子?与钱小姐定亲的那位公子,怎么样?”
顾晏之的手指敲了敲桌案,脑中已猜测了几种可能。
钱小姐失踪,钱家人既然笃定她是私奔,必然也去查过陈途的屋子。
当时没有,后来才有的尸体……
凶手可能是知道钱渺和陈途的情况,才大胆将尸体放到陈途的房子里。
小姐私奔这种丑闻,钱家又怎么会外传?
必是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得到消息。
而最大的嫌疑人,除了陈途,便是那位富家公子。
官府应该查过,没有问题才成了悬案。
“钱小姐年幼时,右手曾有骨折,那具尸体也有。南阳城离京城不远,也没出过什么大案。与钱小姐定亲的人姓关,钱小姐失踪的时间,正是她与关公子成婚前几日,钱家为了名声,最后只能让妹妹替嫁。当年钱家也是找了一段时间无果,才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
钱家寻找无果,恰好他又离开了南阳城,钱家因此,认定钱渺是与自己私奔,为遮丑事,才对外谎称了死讯。
陈途当然也怀疑过,是不是那关公子,气愤他与钱小姐有了私情?
可是官府查过,关公子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关公子出身于商户,却是个读书人,大婚前他一直都住在书院,准备乡试。
除了成婚那三日,他平时几乎不出书院,极偶尔去趟铺子买笔墨,也是很快就回。
整个书院上下,可以说都是他的证人。
“唉,要是钱小姐没有认识我,当年和关公子顺利成了亲,如今也是个富贵的举人夫人,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顾仵作大善,望能为钱小姐求一个真相。”
陈途叹道:“能不能破案不说,我只是想对钱小姐做些偿还。”
至少日后想起,他也算是为她,努力过。
陈途与钱渺的情谊,虽是少时的懵懂,却也是他那段穷困岁月里的彩色。
不说是如何深情,只是这多年的遗憾和愧疚,一直令他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