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使劲咳嗽了两下,半天才缓过劲来,眼泪叭嚓的说道:“照目前的状况,估计京城周边的粮食,已经被有心人囤积起来了,咱们按老价格肯定弄不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南方、口外调粮回来应急了。”
“不算成本,光是来回的损耗和运费,就够咱家喝一壶的,您得想好了。”
方醒低着头,一双拳头攥紧又松开,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掌流了下来,半晌,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管不得那么多了,咱们天福号的金字招牌,是父亲和长辈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纵然我不能使他发扬光大,却也不能让它砸在我手里。”
“收吧!”
“马上派人出发收粮去,纵然亏了本,我也要维护好咱们天福号的招牌。”
“刘叔,您得坚强一些,咱们铺子里一堆的事儿还等着你拍板呢!”
“好!”
“有当年老东家的气魄,少爷放心,咱老刘就算拼上了这条老命,也会保住咱家的招牌的!”
刘叔十分认真的说完这句话,挣扎着起身,跑到外面安排工作去了。
看着老掌柜的背影,方醒暗中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所谓。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丝毫不假,仅仅过了半天的功夫,京城市面上的粮食就被人一扫而空,这自然给人们造成了恐慌,大家跑到街上,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老百姓抢光了,就连平日里那些喂牲畜的麸子都没剩下。
户部。
毕自严满脸严肃的看着属下们,沉声说道:“什么情况?为何市面上的粮食,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有官员叹了口气,道:“大人,自从昨天接到旨意后,户部的人就动了起来,只可惜,忙了大半天,收到的粮食却少的可怜。”
“方才。”
“下官以户部的名义约谈了京城的几个大粮商,他们纷纷表示,自己手下的粮食已经被人买走了,具体是谁他们不肯说,只是告诉下官,买走粮食的人身份通天了,咱们得罪不起。”
“砰!”
毕自严一拍桌子,怒喝道:“什么?得罪不起?老夫是陛下钦点的户部天官,奉旨办差,谁敢从中作梗?”
“去,把人都给老夫撒下去,看看是谁家在和户部作对,查清楚了立刻报给我。”
“得令。”
一干户部官员垂头丧气的走了。
话分两头。
烟袋斜街。
一座宏伟的宅子矗立在街边,宅子分前后五进,左右带东西跨院,亭台水榭、花园楼阁应有尽有,气派的紧。
这座府邸的主人不一般,他姓周名奎,本是一介草民,却因为家中飞出了个金凤凰,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明勋贵中,旭日东升的存在。
花厅内。
周奎坐在主位,他对面坐着的是定国公徐锡本、成国公朱纯臣。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纯臣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徐锡本,徐锡本会意,随口问道:“国丈,昨日下朝跟您说的事儿,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额…
周奎愣了下神,讪笑着说道:“成国公,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你的好意我领了,要不…下次吧!”
朱纯臣急了,放下茶杯沉声道:“国丈,您这话是怎么说的?瞧不起我们哥几个是不是?咱们这关系,谈钱就太伤感情了吧?”
“这样吧,我个人替您投二十万两银子,赚了算您的,赔了算我的,如何?”
“啊?”
周奎瞪大了眼睛,搓了搓手,脸上挂满了虚伪的笑容:“这样不好吧?”
徐锡本哈哈大笑,摆手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国丈,咱们勋贵家族一体共存,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嘛?”
“您看京中的勋贵,哪个不是百年世家?哪个祖上不是赫赫有名的英雄,您呐,必须得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尽快跻身于大明顶级贵族的行列。”
忽的。
徐锡本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您不为自己,也得为宫里那位想想吧?”
“将来,娘娘若是诞下龙子,那必然是会被当成储君来培养的,母族势弱,那太子的位置…怕是不会安稳啊!”
“我们徐家和朱家,世受皇恩,因此,在这种时候,我们自然会紧跟娘娘的步伐,娘娘让咱做什么,咱绝对不含糊。”
“些许钱财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要的…是将来,将来…还希望国公爷莫要忘了咱哥们才是啊!”
这句话。
直接命中了周奎的软肋。
是。
三年前。
他周奎还只是个八品的芝麻小官,日日都在为生活疲于奔命,累,但是很踏实。
忽然有一天。
一队宦官进了他的家门,说自家的女儿被贵人相中了,要送到宫里去调教,随后,一群他只听过名字的大儒、要员,亲自到府上为贵人提亲,并且帮助自己操办起了女儿的婚事。
富贵只在一瞬间。
周家发达了。
周家的女儿成了信王府的王妃,周奎也因此被封了个子爵,日子仿佛在那一天,也变得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原本。
周奎已经很满足现在拥有的一切了,他有了奴婢,有了仆人,皇帝还赐了府邸,这足以证明周家的祖坟冒黑烟了。
可谁知道。
天家猝然崩世。
信王从天而降,成为了大明的皇帝,自己的女儿自然也水涨船高,被封为了皇后,摇身一变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妈呀。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甚至于,周奎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可事实就是如此,周家,已然成为了大明朝冉冉升起的新星。
无数人羡慕他,嫉妒他,吹捧他,奉承他,但真实情况,只有周奎自己心里清楚。
原因无他。
自卑。
周家虽然跻身到了勋贵的行列,但他家子嗣单薄,皇帝施恩他家都受不起,仅有的钱财,平日里都得算计着花。
哪家有喜事,得花钱。
哪家有白事,得花钱。
甚至于。
周家连逢年过节赏赐下人们的红包,都快拿不起了,这可不是哭穷,周奎是真穷。
从前。
周奎视钱财如粪土,现在…他将其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毕竟。
他现在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若是整天还一幅穷酸样,那鸡怎么看他?鸭子怎么看他?家里养的那只大白鹅怎么看他?
钱。
这是一个诱惑力爆棚的字眼。
昨日。
周奎听到朱纯臣的计划的时候,他的确心动了,但仅仅是心动而已,他没有本钱,拿不出那么多资金去投资。
现在。
朱纯臣愿意给自己送钱,徐锡本的话,也命中了周奎的软肋,所以,周奎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