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泽嗤笑一声，拱了拱手，道：“老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房壮丽沉声说道：“英国公，凡事都要有个度，纵然刘大人有错，你也不能打人，殴打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呵。”
张世泽指着倒在墙角装死的刘姓官员，冷笑道：“就他是朝廷命官，我兄弟就不是了吗？”
“老大人。”
“您是长辈。”
“按理说世泽不该跟您争执。”
“可…”
“你打听打听，这狗东西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一个区区七品文官，竟然敢让坐镇一方的总兵给他下跪，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的儿郎在前线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现在班师还朝，竟然受到了如此侮辱。”
“试问。”
“老大人。”
“您是觉得现在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吗？”
“如果是。”
“那本公无话可说。”
房壮丽被将了一军，也是有些语塞，他板着脸，对手下人吩咐道：“去太医院找御医过来，先给各位大人治病，我去请陛下出来做主。”
“不必。”
“朕在。”
话音未落。
朱由检策马从午门走出，他今天特意换下了龙袍，披上了一套明黄色甲胄，腰间挂着天子剑，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伟岸。
“何事？”
房壮丽上前。
“朕不要你说。”
朱由检打断，转头看向张世泽，呵斥道：“你这记吃不记打的狗东西，给朕滚过来，说说，怎么回事儿？”
张世泽挪动脚步，讪笑着说道：“陛下，这群狗…咳，他们欺负赵将军，让赵将军给他们下跪，臣看不过去，就和他们起了冲突。”
听到这话。
赵率教迈步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说道：“陛下，一切都是臣的错，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文官，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沉声道：“为何打人。”
赵率教苦笑：“陛下，非臣所愿，臣本来在这等候传召，结果那厮过来，先是一顿言语奚落，其后竟让臣跪地向其行礼，臣不依，后来…”
“好！好！好！”
朱由检一马鞭抽在了赵率教的身上，喝道：“你身为边关重将，这点城府都没有，朕对你很失望！滚到旁边跪着。”
“遵旨。”
赵率教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十分委屈，转头跪在了路边。
朱由检回头，看着房壮丽，问道：“房爱卿，你觉得如何处置？”
房壮丽沉思片刻，说道：“陛下，刘彦宾有错在先，罚俸一年，留任查看。”
“英国公等将门子弟纵然有百般理由，也不该当众殴打朝廷命官。”
“臣以为。”
“必须重责。”
“不然。”
“天下士子谁还敢入朝为官？”
“至于赵率教…”
“此事虽罪不在他，却因他而起，臣建议拿了他的总兵之职，发往辽东戴罪立功。”
“噗。”
朱由检猛地笑出声，转过头，看向群臣，说道：“摆驾皇极殿，王承恩，通知下去，让文武百官都来。”
“遵旨。”
调转马头。
朱由检一马当先，朝皇极殿奔去，身后的护军亦步亦趋跟上。
张世泽看着房壮丽，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道：“老大人真是好算计，你们的人就罚俸一年，我们却要受到重责，真真是个秉公办案的好官，本宫领教了。”
“你…”
不待房壮丽说话，张世泽弯下腰，拽起赵率教，吆喝一声：“走，皇极殿，今天我倒想看看，你们能如何。”
“走。”
“娘嘞，文官多个鸟，依我看，就应该狠狠揍他们。”
“别说了。”
“当心被抓到了把柄。”
“哦…”
眨眼间。
将门子弟全都消失在了午门外。
这时。
有人搀扶着刘彦斌走了过来。
看着房壮丽。
刘彦斌惨兮兮的说道：“老师，学生…给您丢人了。”
房壮丽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一甩袖子迈步朝皇极殿走去。
半个时辰后。
京中百官尽数到了皇极殿。
朱由检摘下头上的金盔放在手边，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凉茶抿了一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殿中跪伏的百官已然有些坚持不住，东摇西晃跟蚕蛹一样。
喝完了一杯茶。
朱由检打了个嗝，徐徐说道：“你们呐，最不让朕省心，今天这个事儿，明天那个事儿，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是不是？”
“文武之争。”
“呵。”
“国朝艰难。”
“你们竟然还想着搞这一套。”
“累不累？”
“你们不累，可朕累！”
说罢。
朱由检一指赵率教，说道：“过来，到朕这来。”
赵率教心中忐忑，迈动脚步到了丹陛下方，施施然跪了下去。
“脱衣服。”
“啊？”
“朕让你脱去身上的衣服。”
“遵旨。”
赵率教缓缓将盔甲解开放在地上，褪去小衣，光着膀子站在大殿内，精壮的上身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
见赵率教要脱裤子。
朱由检赶忙摆手，喊道：“够了！够了！”
迈步。
走下丹陛。
朱由检将赵率教搀扶了起来，面对着群臣，指着他胸前密密麻麻的伤口，沉声说道：“看看吧，这便是你们嘴里，腌攒的武将。”
“都好好看看。”
“这些疤痕。”
“一条条。”
“一道道。”
“都是他在敌人那获取的勋章，只属于男人的勋章。”
“赵爱卿。”
“转过身。”
赵率教依言转身，露出后背，却是光溜溜，白净净，半点疤痕都没有。
朱由检指着他的后背，看了眼房壮丽，问道；“房爱卿，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房壮丽摇头。
朱由检怒喝道：
“这代表。”
“他逢战定身先士卒。”
“这代表。”
“他从未退却半步。”
“朕想。”
“他知道。”
“在他的身后。”
“有朕。”
“有你们。”
“有无数大明的百姓。”
“他不能退却，一旦退却，朕、你们、百姓，就会失去自由，遭到敌人的屠戮，杀害，沦为异族的奴隶！！！”
“看看吧！”
“都给朕好好看看！”
“刘彦斌为什么、凭什么，让这样一位国朝英雄给他下跪！脸呢！脸呢！读书读的脸都不要了吗？”
“陛下！”
“您这话有失偏颇！”
房壮丽喝道：“正所谓，文死谏，武死战，征战沙场是他们的宿命，何以称功？不过本分罢了。”
“无论如何。”
“大明律规定。”
“殴打朝廷命官，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推到菜市口杀头。”
“臣以为。”
“您当给刘彦斌一个交代，给臣一个交代，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