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爱花还带了自己的小秤过来,先把三家的半斤五花肉割了出来:“这个咱们按供销社的肉价加三成给你,用粮票补,行不?”
她们卖饼收了不少粮票,但村里发粮食,用不太上,唯独缺肉票。
陈乔玉有现代作为货源渠道,自然也不在乎这个:“行。”
柴爱花跟英子也并不起疑,只当是供销社内部的福利,不需要票的。
英子掂量了一下半斤五花肉,喜滋滋地道:“我家这一年光吃鸭肉了,好久都没割猪肉了,这回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顿。”
好多人割肉都是二两二两地割,还得分成三盘炒,一口气拿下半斤猪肉,那可是相当大的一件事儿了。
柴爱花也很高兴:“我卖烧饼的钱没交给家里,几个哥嫂天天嫌弃我不下地,明里暗里说我在家吃白食,这回拿这么大一块肉回去,看他们还说什么!”
张家劳力不少,每年工分分粮都是足足的,也是因为有点儿“家底”,柴爱花才会嫁过来。
张家不缺粮食,但也不容易吃上肉,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跟娶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弄点儿肉回来。
柴爱花说:“我给家里交粮食,他们还看不上,说不缺我这口,但转头就嫌弃我不下地,我可快憋屈死了。”
陈乔玉抿嘴笑:“那这回可以扬眉吐气了。”
“可不是!”
三人一边闲聊吐槽,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方便焅油。
灶烧起来了,小火慢慢熬着,门窗都紧闭着,只留下烟囱。
又破又小的厨房里弥漫着猪肉的香味,熬了第一碗猪油渣出来,三人没忍住,洒了点儿盐,分着吃了小半碗。
“真香,真脆,真好吃!”就连小媳妇儿柴爱花都忍不住舔手指头。
陈乔玉也吃得不亦乐乎,虽然现代什么都有,想吃什么都很方便就能买到,但这种自己边做边吃,劳动换来的美味,才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吃了小半碗,三人才恋恋不舍地互相叮嘱:“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没了。”
柴爱花在娘家耳濡目染了一些做小生意的经验,就跟陈乔玉商量:“人家供销社的副主任帮了咱们这么大个忙,我们还是要念着他的好的,听说城里缺粮食,要不给他送点儿粮食去?”
陈乔玉牢记升米恩斗米仇的古训,当即点头:“是要给人家一点谢礼。”
“可不是嘛,猪肉这么难弄到,好猪肉都得有关系才能够买到,不然买到的全是不好的。”
“送多少合适?那个副主任家里有多少人?送十斤够不够?还是二十斤?”
柴爱花和英子同陈乔玉商量,陈乔玉装模作样思考了一番:“要不送十五斤吧,这回的肉有十斤,给咱们卖好,往后也按照一斤肉,给一斤半粮食的好处费给。”
“行,记上账,回头咱们找村里买了粮食给人送过去。”
这会儿就体现出账本的好处了,公家私人的都算得清清楚楚。
陈乔玉弄来的猪肉,她们按市场价加价三成的价钱买,自己吃的那半斤当场给陈乔玉钱,用于烧饼摊子熬猪油渣的,走公账的成本。
给“供销社副主任”的好处费,也从公账上走,拿给陈乔玉转交。
一下午熬了一罐子猪油,并两大碗猪油渣出来,够用好一阵子的了。
柴爱花这才放下心来,大家现在都觉得陈乔玉家里方便,青杨乔玉都是自己人,唯一一个留村的钟知青跟透明人一样,早出晚归,见不到几面。
英子说:“去我家找我爸的人太多了,人多手杂,放我家肯定不行。”
柴爱花说:“我家来人没有英子家多,但架不住自己人心不齐,还是放乔玉这里吧。”
陈乔玉想想答应了:“那我以后就把厨房上锁。”
反正钟斯年的饭菜现在她包了,要么放堂屋桌上,要么放钟斯年窗台上,偶尔去厨房也是掀开锅盖直接端走就行,不怎么用厨房。
太阳落山,陈乔玉花了五分钱坐三蹦子去镇上接青杨去了,早上青杨走的时候她还没醒,晚上可不能再叫青杨出事了。
开三蹦子的师傅现在对姚家村的人也不陌生,到他们村口都会放慢一点速度,一天总能拉上那么两三个人,也算是个固定点儿,陈乔玉他们坐车也方便一些。
当然了,也不能空手去,陈乔玉拣了一些现代两元店里买来的杂货,用蔬菜在上面掩盖了,说是进城接青杨顺便卖菜去。
等接到青杨,就告诉青杨她今天卖菜又换了些东西,这就算有来处,不容易被人怀疑举报了。
陈乔玉在镇上中学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听着学校敲钟两分钟之后,就陆陆续续有孩子往外走了。
有些孩子还骑自行车呢,陈乔玉看见有些心动——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青杨上学就更方便了。
坐三蹦子回来还行,但早上不一定能等到车,所以青杨都得早早起来,先尽量自己赶,路上遇到三蹦子或者拖拉机才能拦一拦,不然就得腿着到学校。
可自行车是计划物资,没有票是买不到的,有票还得排队呢。
这大概就相当于现代周晓玲不声不响买了辆小汽车吧……而且周晓玲还不用面对爱嚼舌根的村邻。
陈乔玉羡慕地看着骑自行车的孩子,什么时候农村也跟城里一样就好了。
等了好一会儿,这一波孩子几乎都走完了,陈乔玉才等到陈青杨。
陈青杨见到陈乔玉也是吃了一惊:“姐?你咋来了?”
陈乔玉把胳膊上挂着的篮子往前递了递:“来镇上卖菜换东西。”
“噢”,陈青杨没戳穿,他可太清楚陈乔玉为什么来了,“今天还行,就是走路有点儿不方便,一点儿也不疼。”
陈乔玉同样也不戳穿陈青杨,只说些跟柴爱花和英子一起的事儿。
姐弟两个都是不习惯诉苦的人,过去的日子他们俩早就磨出来了,没人疼的孩子叫苦也没人管,还不如省点儿力气自己挨过苦头。
到了镇子口,坐上三蹦子,也没能舒服到哪儿去。
三蹦子得名就是因为在山路上一个坑蹦一回,整个车身都能腾空颠起来,陈青杨不得不双手牢牢撑开抓住车棚上的铁栏杆才能让自己膝盖的伤口不碰到别的东西。
陈乔玉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帮陈青杨挡住一部分——最重要的部分,永远只能是青杨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