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陈乔玉难以自抑地自责和难过:“可是你也不能骗我啊……早点知道,也许青楠还能找回来。”
陈家二姑叹了口气,说到青楠,她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实话跟你们说吧,你爸跟你后妈想要卖青楠乔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我能有办法,肯定会阻止,但我自己都……”
陈家二姑没说下去。
都说亲姑妈,假舅妈,半真半假是姨妈,虽然是民间的玩笑话,但大多时候也确实是这样,姑妈会真心疼自己弟弟的孩子。
也是当时护住青楠乔丽最好的办法。
余来富一直没吭声,也是这个原因。
当初他跟屠慧东犹豫纠结再三,看在家里四个孩子,上头还有两个生病吃药的老人的份上,实在是收留不了陈乔玉他们。
当时在得知陈家二姑愿意收留青楠乔丽的时候,说实话,余家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所以余来富自觉没什么资格斥责陈家二姑。
陈乔玉在陈家二姑这里仔细盘问了一番,最终也没有结果。
陈家二姑说:“当时知道孩子被卖了,我其实也找过,乔丽的去处你们都知道了,青楠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她当天就坐火车去邻省了。”
陈家二姑怕陈乔玉他们不知道去邻省的意思,还解释了一下:“邻省虽然不远,但是是个大中转站,全国各地的火车都从那儿中转。”
陈乔玉颓然地退了一步——她们甚至都开不出来去外省的介绍信,更别说去茫茫人海找回青楠了。
陈乔玉看着陈家二姑,没跟陈家二姑说青楠被带走前一天跟乔丽说的话——青楠记住了陈家二姑的地址。
她现在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除了弟弟妹妹以外的陈家人。
她盼着青楠自己能找回来,但她又担心万一青楠找回来了,陈家二姑未必会通知她。
思虑再三,陈乔玉决定不告诉陈家二姑,但她要进去看看:“我要看看青楠在不在里面。”
没见到人之前,谁说的话她都不信,但凡能查的,都要查。
都到省城了,她一定要亲眼进去看看。
然而陈家二姑一听这话就慌了,态度十分坚硬:“不行!我都说了青楠不在这儿!”
陈乔玉不肯信,只坚决道:“我要进去看看。”
陈青杨听见,也死命扒开门,余来富不好动手,但也大声嚷嚷起来:“她二姑,俩孩子大老远的来,咋连连口水都不让进门喝呢!”
余来富是个典型的大块头农家汉子,声音也洪亮,一喊,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陈家二姑又惊又怒:“你们到底想干啥!我都说了不方便!”
陈乔玉坚持:“我要亲眼看看。”
万一青楠没被卖,只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试试。
陈家二姑惊怒之际,屋里终于出来了几个人,然而陈乔玉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
陈家二姑父这会儿手里正挽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两人举止亲昵。
那女人大约三十来岁,描着眉毛烫着头发,眼神轻蔑又鄙夷地看着门口争执的几个人。
“表哥,他们是谁啊?穿成这样……叫花子上门讨饭啦?”
女人做出夸张的惊讶之态,言语神色里全是嘲讽。
陈家二姑的脸色沉了又沉,她扭头冲着那个女人道:“这是我娘家侄子侄女,不是叫花子!”
陈家二姑十分暴躁焦虑,对着女人语气十分不好。
可那女人见到陈家二姑这样,神态更加悠闲散漫,捂着嘴表示吃惊:“哎哟,原来是大姐的亲戚啊,难怪……嗐,难怪。”
女人的话叫余来富他们都黑了脸,她没说出口的话,比说出口的更恶心人。
此时陈家二姑父终于开口了,当着外人的面,他多少还是忌惮一些的。
他犹豫了一下,把胳膊从女人手里抽出来,走到门边,看了一圈,先问余来富:“你是……陈家的亲戚?”
他并没有把陈乔玉和陈青杨放在眼里,这两个孩子他之前见过,就是陈家二姑的两个穷侄儿罢了。
但余来富这人看着身量高大,着实有些唬人。
陈家二姑父一时拿不准他是来干嘛的。
余来富也不是个傻子,从陈乔玉和陈家二姑他们脸上就能看出来眼前人的身份,便也打消了客套的想法,直接说道:“我是青楠乔丽的大舅,孩子在哪儿?”
陈家二姑父一愣,问陈家二姑:“你没跟他们说你弟弟把人带回去了?”
陈家二姑紧抿着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周围有些人被刚才余来富的大嗓门吸引过来,这会儿大有看热闹的意思,陈家二姑父不乐意了,只能让余来富和陈乔玉他们进来。
出乎陈乔玉的意料,进来之后陈家二姑居然主动带她去了青楠乔丽以前的房间:“他们之前就跟蓉蓉一起住这个房间。”
虽然是三个孩子一起挤,但这年头能给三个小孩儿单独分房的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候,比青楠乔丽还大一岁的蓉蓉自然也不在家。
陈乔玉楼上楼下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小男孩生活的痕迹,只有蓉蓉的屋子里有几张合照上有青楠跟乔丽。
重新回到楼下,余来富和陈家二姑父之间的谈话氛围明显不是太好。
余来富虽然块头唬人,为人也仗义,但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平常都是屠慧东张嘴。
陈家二姑父偏生又是个极会拐弯抹角的人,加上那个女人一直靠在陈家二姑父的沙发扶手上帮腔,余来富没占到半点儿便宜。
反而还被女人奚落了一通:“当时把孩子送来的时候没想着管,现在孩子大了倒是想起来管了?这位大哥,你也算盘打得精明啊!”
陈家二姑父又出来做好人:“丽丽,怎么说话的,好歹是亲戚。”
名叫丽丽的女人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是,是亲戚,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
配上她上下打量余来富洗的发白还带补丁的衣裳的眼神,话中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