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斯年跟青杨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陈乔玉刚想开口说话呢,就见钟斯年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开门进屋。
路过陈乔玉旁边的时候甚至都带起了一股风。
半晌,钟斯年才从屋里出来,陈乔玉看他脸色不好,有些不解:“怎么了吗?我就是量了量你窗户的尺寸。”
她也没干啥啊!
怎么钟斯年脸色这么黑。
陈青杨也过来问:“钟大哥,出啥事儿了?”
钟斯年端出来一个盆,盆里面原先放着什么不知道,但现在明显是被人用石块和泥块砸得稀烂了。
陈乔玉立刻自白:“不是我,我没碰!我就是量了下窗户!”
钟斯年一怔,立即换了个脸色,才道:“我知道不是你。”
钟斯年说:“你们去县城的第二天,玻璃就被砸了。”
陈青杨一听,没有半点儿迟疑:“肯定是姚大宝跟姚香芹!”
姚大宝跟姚香芹以前在家就欺负他们姐弟俩,现在陈良跟姚金花被抓走了,这俩人绝对安分不下来。
钟斯年没说什么,他这个人向来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用一个字的绝不用俩字。
然而砸窗户玻璃这种事儿,在现在太常见了,一个石子儿就搞定了。
抓不到现行,这理就说不清。
钟斯年端着盆去井边,仔细把盆里的土坷垃捡出来,陈乔玉挺不好意思的:“钟知青,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你了。”
钟斯年摇摇头,他心里明白这不是陈乔玉他们的错,只是可惜了育的这一批苗。
陈乔玉见钟斯年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就去屋里把煤油灯拿出来了。
钟斯年这回终于有点反应了:“谢谢。”
陈乔玉看他粗糙的大手此时细致异常,一点点把还没有火柴高的小苗给挑出来,心里猜测这小苗对钟斯年应该挺重要的。
她犹豫了一下,问钟斯年:“钟知青,这个是什么庄稼啊?有点像玉米,但叶子又不太一样。”
钟斯年头也没抬,但语气明显热络了一些:“是玉米,但是是杂交的新品种,还在试验中。”
试验?
陈乔玉想起来陈青杨先前说过的,钟斯年天天往山上跑就是在弄什么试验田。
这些知识青年弄的东西应该都挺厉害的,陈乔玉顿时更加不安了:“那这些苗还能用吗?”
这都十月份了,按说已经不是播种的季节了,但钟斯年既然育苗,应该就是要种吧?
本来就晚,这还弄成这样……陈乔玉说话的声音都大不起来了。
钟斯年心思都在盆里,又挑出了两颗小苗,才抬头看到陈乔玉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意识到陈乔玉可能误会了:“不要紧,这个不是要种下去的,是在测试种子的耐寒发芽率。”
钟斯年解释道:“这一批种子本来就是不打算种下去的,只是根据气候来监测发芽率。你不用担心。”
陈乔玉见他说得认真,并不是敷衍的场面话,终于放下心来。
青杨放下东西也过来帮忙了,三人一起把盆里的小苗挑出来,连一些“死种”都仔细分拣出来。
钟斯年留意着种子和苗的数量,见基本对上了,才松了口气:“就怕对不上,这样这一批的数据就没法用了。”
虽然还能做第二次,也还有对照组,但试验数据肯定是越完整越好。
陈乔玉一边洗手,一边说:“明天我去玻璃厂划玻璃,我刚才量过了,一共划二十四块。”
老宅的窗框是知青们换的,一个窗户分两扇,每扇六到八块四方玻璃,大小都是一样的,去玻璃厂划玻璃跟人家一说,照着尺寸划就行。
钟斯年点点头:“我那边多少钱,我给你。”
陈乔玉也没跟他客气:“行,等明天去玻璃厂划了之后我算给你。”
钟斯年嗯了一声,这种清清楚楚的来往让他觉得轻松。
他并不想跟别人产生什么热络的联系。
陈乔玉姐弟刚来的时候他是不太适应了,但时间久了,就发现这姐弟俩做人实在,也很有分寸。
人情往来很周到,但是也不像一般村民那么自来熟。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家有事互相帮忙,你来我往清清楚楚不黏糊,没事儿最好保持点头之交。
洗完手,收拾完残局,陈乔玉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陈青杨看到锅巴粥口水都流下来了:“有锅巴粥!”
焦焦脆脆的锅巴煮过之后既能保持一定的脆感,又不会戳嘴巴里面的肉,还有一股大米烘烤过后的焦香,搭配着香浓的米汤,是农村的家常美味。
陈乔玉笑道:“还有更好吃的!”
说着,就把烤鸭端了出来。
烤鸭的包装她已经处理掉了,现在就盛在大陶碗里。
陈乔玉怕水汽把烤鸭的皮浸得不脆了,还特地扣了个碗,所以现在打开,烤鸭皮还是脆的,没有那种蒸汽加热过后湿哒哒的口感。
另外就是一盘子凉拌茄子,蒸米饭的时候顺便把茄子蒸熟,放凉之后撕成茄条,然后加蒜末、生抽、香醋、香油一拌,配锅巴粥吃特别好吃。
菜不多,但分量不少,高高的一大碗,三个人吃都足够了。
陈乔玉给陈青杨夹了一只鸭腿,另外一只归自己。
钟斯年作为一个外人,是肯定不会吃鸭腿的,所以她并没有来推来推去那一套。
她直接把剩下的烤鸭肉给分了,钟斯年三块,陈青杨三块,剩下的放碗里,谁要吃谁自己夹。
她是吃不下了,今天晚上的自助餐后知后觉地让她一路撑了回来。
好在后面买东西跟爬小山坡回来花了些力气,现在才能解决掉这只油汪汪的鸭腿。
陈青杨这个年纪的小孩,看着瘦,但特别能吃,一点儿不比大人吃的少。
两碗锅巴粥,半碗拌茄子,一只鸭腿跟小半只鸭子,才让少年深不见底的胃感觉到饱足。
吃饱之后陈青杨就自己打水洗脚洗脸,早早睡下了。
陈乔玉收拾完碗筷,刚锁好厨房,转身就看到钟斯年进了堂屋。
钟斯年把一叠票子放到饭桌上,言简意赅:“伙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