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玉笑道:“那肯定没有,但是隔三差五就要去镇上的,捎带手的事儿,顺便就卖了。”
其实村里也有人偷偷挑菜去镇上卖的,毕竟家里人口多嘴巴多,要吃饭要穿衣,谁不想多挣点儿钱啊。
所以也有婶子好心劝道:“乔玉,你要不还是种点儿别的什么吧,种菜的话,家家都有自留地,回头见你种菜卖钱了,大家伙儿都跟着卖,你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陈乔玉不怕这个:“我在县城还有亲戚呢,他们那儿更缺菜,我不愁卖的,就是自己顾不过来,想请人帮忙种。”
婶子们见陈乔玉坚持,又十分有信心的样子,便也不再多劝——毕竟她们也确实想挣钱呐。
劝乔玉是出于心善,但谁会拒绝工作机会呢。
别的工作不好说,怕做不来,但种菜谁不会啊?谁家不种啊?
甚至都不用专门的功夫,挣完工分之后捎带手就能把菜给种了,一点儿不费事!
当下,婶子们就问起来陈乔玉请人帮忙是怎么个章程。
简而言之,怎么给钱,给多少钱。
陈乔玉说:“现在刚六月,正是种菜的好时候,我承包的荒地一共有七块,大的四分多,小的也有三分,可以按照就近原则分配下去。”
“菜种、肥料都由我来提供,你们只用出力,等菜种成后,我再按照数量重量来收购。”
陈乔玉见识多了现代人做生意的手段,这会儿也有些新点子。
多劳多得,计件计量给钱,还能不懂吗?
陈乔玉跟各位大娘婶子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让有意向从她手底下干活的人,今天晚上去老宅找她详谈。
这会儿晒谷场的人太多,人多眼杂不说,大家的心思都在看热闹上,静不下来。
陈乔玉让婶子大娘们先想想,再跟家里商量商量,有意向的晚上再去找她。
她想着这个过程应该会有些人会退缩,比如家里有其他活儿的,或者有什么结婚生孩子之类的事儿腾不开手的,会筛选掉一批。
但谁知她错误估计了村里人想挣钱的心态。
天刚擦黑,她才一个人吃了饭,婶子大娘们就上门了。
白天的人不仅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可以说,大半个村子的大娘婶子,还有一些大爷跟孩子也都来了。
大多都是之前在生产队拿一半工分,或者进不了生产队的。
陈乔玉这里种菜的活计,不夸张的说,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做。
村里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就能帮着大人给菜浇水捉虫了。
听说能挣钱,大家都蜂拥而至。
老宅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被村里人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想来听听陈乔玉这怎么个章程。
陈乔玉先是意外,但想了想,觉得合理竞争也行
充分发挥自己的所见所闻,率先在姚家村提出了“底薪+提成”的工资制度。
所谓底薪,就是按照土地面积,一分地一块钱,两分地两块钱,雇人看管照料。
而提成则是根据种的菜产出多少来决定的。
陈乔玉说:“瓜果蔬菜种类不同,不同重量的单独定价,叶子菜按一分钱一斤提成,果子菜一分钱两斤,冬瓜南瓜这样的,三斤一分钱。”
“但具体品种到时候根据下发的种子来定价,大致是这么个价钱。”
村里都是钟惯菜的,陈乔玉话音刚落,大家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了。
叶子菜不说了,那玩意儿一茬一茬的,算不清楚,但百来斤还是轻而易举的,这就是一块钱了。
冬瓜这些虽然“提成”低,但是一个冬瓜十几二十斤,一根藤上长个两三个,根本不用怎么照料。
这么算下来,一分地种的菜,一茬下来,少的拿四五块钱,多的拿个七八块钱……好事啊!
立马就有那算账算得快的人抢着要做:“乔玉,乔玉!我!我帮你种菜!我们家那菜长得好,大家伙儿都知道!”
有些人还在掰着指头稀里糊涂地算呢,见这边已经抢上了,也跟着急了:“我也种!我也想种!”
剩下的人一听,还算什么玩意儿算!
别的不说,一分地一块钱,种子也不用自己出,先把这钱挣上才是正经事啊!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争着抢着报名,英子跟柴爱花也在呢,帮着给筛选了一下。
都一个村里住着的,谁平时好吃懒做邋里邋遢的,谁平时勤快耐劳,眼里有活,那都明摆着的。
三人商量一番,很快就定了下来。
当然了,场面上陈乔玉还是找了一通借口:“欢嫂家离的最近,靠东头的那块二分二的地就欢嫂来种吧!”
“秦婶儿,你家承包了河段了,你肯定得帮着养鸭子的,我这边种菜收益不多麻烦事儿还不少,就先不麻烦您了,下回,下回啊。”
“麻爷爷,山脚下那块三分的地您想种吗?噢,有小嘎帮忙那挺好,那您就帮我种山脚下那块地吧。”
“鸡婆婶儿……雷婆婆……”
就这么的,陈乔玉承包的地,除了老宅后院通往后山的这块二分地,其他的都分出去了。
陈乔玉还像模像样地撕了几张青杨作业本的纸,给大家都写了“承诺书”。
白天在晒谷场好多人都跟公社和大队签了承包合同,现在见这个承诺书倒是也好玩儿,互相撺掇着都签了。
一式两份,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摁完手印之后,一份给村民收着,另外一份陈乔玉收着。
虽说村里办事儿不靠这个,但陈乔玉觉得有规矩比没规矩好。
村里虽然有人情味儿,但扯皮拉筋的事儿可不少,提前预防着。
轰轰烈烈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这么在小芦沟村拉开了序幕。
第二天开始,好多人就不去集体挣工分了,家里有那么几个人挣着,够年底分粮食的就行。
剩下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承包的土地池塘里。
英子家的门槛再一次被踏平——全是来要鸭苗的。
姚大勇最开始的鸭苗是从公社领的,不过去年冬天已经还上了,现在还剩下六百来只鸭子。
是自己投靠来的野鸭,跟他摸索着繁殖出来的。
按照承包合同,他年底的时候给公社和大队交三百五十只就行,其余的都是他自己的。
再繁殖的,或者再有“投靠”来的,也都是他自己的。
这就是从试点到实行的不同,试点是允许你养,但自己留的不能 超过一定比例,也就是多的还属于集体。
现在实行是放开养,只需要按比例上交,剩下都是自己的,等于大头归自己。
以前两三个工分差别的多劳多得,不是真正的多劳多得,只是平均的大锅饭。
现在的承包,才是真正的多劳多得。
村里人都笑话那七家人昨天一口咬定要养鸭子,跟姚大勇撕破脸也不在乎,今天又厚着脸皮来找姚大勇讨鸭苗。
姚大勇也真是服了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