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玉说:“我想着招工是要公平的,但先要按这些条件筛选出来。”
其实这事儿不容易,都是一个村的,招哪个不招哪个,人家都有话说。
这跟收菜和菜干还不一样,那些好歹每次都有定量标准,直接能看出来。
而且这次不收,下次还有机会可以送过来验货。
所以偶尔有一两家不符合,人家也不着急,不闹事,毕竟大不了下次来呗。
但是招工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陈乔玉暂时就招十个人,作坊的规模没起来之前,她也不敢要太多人。
这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短期内没有第二次机会的事儿,决定自然要慎重些。
一个不好,就能叫人记恨上,回头再给作坊使绊子。
金二婶一听就怒了:“谁敢给你使绊子,我保准叫他没法再在村里抬起头来!”
辉子妈倒是很明白:“嗐,这事儿可不好说,我婆婆种着菜呢,好几次看见陈四家两口子有路不走,从我家菜地中间踩过去。”
“问就是说赶两步路,实际就是嫉妒我们家给乔玉种菜。”
辉子妈说:“挡得住明面上的,就怕人家暗地里使坏。”
英子补充道:“所以面试招工才更要仔细,不能叫人觉得,我就是针对你们家,就是不招你们家,不招也要把话说好,不能叫人生气。”
陈乔玉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毕竟才十九,虽说已经见识了不少,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越是穷的地方,越是容易嫉恨那个从一堆穷里面突然冒出来的那么几个富了的。
他们自个儿富不起来,就宁可把大家伙儿都拉下水,这样才舒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
金二婶跟辉子妈明白陈乔玉的顾忌了,当下就以她们丰富的人生经历来安排明天的事儿。
“首先检查衣裳和头发、指甲,今天都提前通知过了,如果明天还穿着脏衣服来的,指甲也不剪,头发上有虱子的,再勤快咱们也不要。”
金二婶道:“这一道就我来查,我站在最前面,我说他们不合格,他们不敢多嘴说我的。”
大家偷笑,都明白——毕竟她是支书媳妇儿嘛。
辉子妈点点头:“第二道呢,就是叫她们削红薯皮,再给红薯切块,看手速,还有削得干不干净,是不是马虎做事,光求快,或者虽然削得干净,但慢得急人。”
“这一步就我来,我跟金二姐两个在这两步里也帮你看着,要是村里那几个刺头来,我们先给你筛掉。”
陈乔玉长舒一口气,谢过金二婶和辉子妈。
她毕竟是个小辈,脸皮儿薄,不好撅人家。
有支书媳妇儿金二婶和村里的全福婶子辉子妈当家,那就好说多了。
之后陈乔玉又列出了几个问题,主要是看看人品、机灵,还有一些上班能不能认真起来的事儿。
她也挺怕跟之前大队干活一样,出工不出力,蹲在地里磨洋工的人。
这么盘算下来,就差笔试了。
不过陈乔玉觉得在村里招工进行笔试还是有点儿为难人。
她这个年纪的都还有小学没念完的,再上一辈许多人都没念过书。
再说了,做红薯粉这事儿,跟念没念过书关系也不大。
陈乔玉这边安排好了,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陈乔玉蒸了两个馒头,就着小菜吃,又给自己冲了一碗鸡蛋水,匆匆喝了就揣着自己的小本本往大队部跑。
八点不到,金二婶和辉子妈也都来了。
英子直接大刀阔斧地站在门口拦住众人:“先不能进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听我叫名字,叫到谁谁就进去。”
“进去之后不管成不成,都从另一边出去,不许来这边叨叨,谁要是叨叨了,就不录取谁。”
村里人一听,有些凛然了——还挺正式的。
于是不自觉地挺起了腰,脸上的戏谑之色也少了些。
听到辉子妈和金二婶给指示,英子很快就开始念名字了。
“刘婶子。”
“卢二婆,你下一个。”
“穗华,你跟你嫂子排第三第四。”
“章六哥,你第五……”
很快,队伍就井然有序起来了。
而此时,刘婶子已经率先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今天专门腾出一间开会的空屋子给红薯粉作坊面试用。
金二婶站在门口,辉子妈隔着两米站着,她面前有几个凳子,凳子上面放着菜刀,凳子脚下堆着红薯,还放了个盆,盛红薯块儿。
再过来,就是陈乔玉了,陈乔玉手里拿着一张面试问题清单。
除此之外,小冯和秦主任作为大队部的人,也拿着小本在旁边记录,作为见证。
刘婶子在村里生活几十年了,被这么多人严肃盯着的时候还没有过,顿时就有些打颤。
“我、我要做啥啊?”
金二婶已经开始检查了,她一边检查,一边说道:“衣服干净整洁,合格,头发梳得光亮,合格,指甲……指甲里有泥。”
刘婶子忙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早上在家烧饭,顺手拔了两颗菜,也没仔细洗洗指甲里的泥。
而那边,小冯已经写好名单,然后分别在“衣服”、“头发”、“指甲”下面打了两个“√”和一个“x”。
刘婶子又不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双手互搓起来,用一只手的指甲去抠另外一只手指甲缝里的泥:“我这就弄干净。”
但金二婶铁面无私:“你慢慢弄吧,面试不等人,你去辉子妈那儿试试工。”
说着,她已经开始检查第二个进来的卢二婆的个人卫生情况了。
刘婶子这边认命,立刻过来辉子妈面前。
辉子妈指着前面的红薯道:“你挑个红薯,先削皮,再切块。”
刘婶子拿着刀:“然后呢?”
“没然后,切完了就行。”
刘婶子想了想,看了看红薯,上面有点泥,但是面试的屋子里没有水,没法洗,只有凳子的横档上挂着抹布。
刘婶子福至心灵,抓起抹布,使劲儿把红薯上的泥土给蹭了蹭。
没法完全蹭干净,但也差不多了。
她看辉子妈手里还有个马蹄表,知道肯定还得计时,所以即便还纠结细枝末节,却也不能再耽搁了,赶紧拿起来削皮,切块。
辉子妈在一旁计时。
那边第二个卢二婆没过金二婶那关,卢二婆的衣裳脏得不知道是哪一年穿上去的了,头发里还有草根树皮,指甲就更别提了,连牙齿都是黑的,还指望她指甲能有多干净吗?
金二婶查完,客客气气地送卢二婆从另一边出去了。
大队部院子外头等着的人看到刘婶子进去了还没出来,但卢二婆已经出来了,心里更是又好奇又忐忑。
“里面这都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