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姨惊慌失措地想往外跑，陈乔玉差点儿没箍住。
不是陈乔玉自己吹牛，在现代的时候，甭管是周姐还是晓玲，力气都没她大。
常年干农活跟不干农活的人，力气根本没法比。
但余小姨也是干农活的，两人势均力敌，还真一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陈乔玉心里也是着急。
她现在事儿多，所以性子也比以前急一些，凡事讲究个快准狠。
身边的人也都被她带动着跑了起来，村里的大娘们为了晒菜干卖给她，连在村口说闲话的功夫都少了。
陈乔玉很久没有遇到余小姨这样磨磨唧唧的性子了，简直快把她给急死了。
她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叫万嫂子来。
“万嫂子，你来帮我一下！”
万嫂子是哑巴，就是听见了什么，也不会往外说。
万嫂子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帮陈乔玉摁住余小姨。
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把余小姨给搡回小隔间。
余小姨一进去，陈乔玉跟着闪身进去，眼疾手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然后冲外面喊了一句：“万嫂子，你们都去门口，守着点儿，别让人进来。”
万嫂子没法说话，就在门上敲了两下。
陈乔玉到底是心里有了猜测，顾及着小姨，一直等着万嫂子的脚步声走远了，才背靠着门板，压着门，问掩面坐在床边的余小姨：
“小姨，我虽然没结婚，但这几年见识的事儿也不少，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觉得不好和我说。”
“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跟小姨父是不是生不了孩子？”
余小姨掩着脸，没说话，但陈乔玉看到余小姨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犹豫了一下，离开门板，坐到余小姨身边，拉起余小姨的手，轻轻地安抚着。
“小姨，不能生孩子……是你的问题，还是小姨父的问题？”
陈乔玉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开口的。
但没想到真说到这儿了，一点儿磕绊都没打。
陈乔玉说：“不能生孩子也没什么，人也不是非要生孩子的，现在大家都能自己挣钱，也不是非要养儿防老，大不了，我以后给你养老。”
余小姨听见这话，终于有些触动。
她将手从脸上放下来，陈乔玉这才看到余小姨满脸都是眼泪。
余小姨跟乔玉亲妈余兰香是亲姐妹，长相有几分相似，她这样哭，看得陈乔玉心里难受极了。
“小姨，你别着急，你慢慢说，要是你的问题，我们慢慢治，钱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偷偷跟你说，我现在大小是个万元户呢！只是没往上报，不想出那风头。”
陈乔玉说：“你看我还有个店，还有个作坊，还有辆拖拉机呢！我跟青杨他们小的时候，你经常帮着照顾我们，姨妈也是半个妈，我给你治病，天经地义。”
陈乔玉的话语恳切，又并无半点儿嫌弃或者令人难堪的惊讶，终于让余小姨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又咬着嘴唇，艰难启齿：“……不是我。”
余小姨垂着头，落寞地道：“我想生娃，但……没法生。”
陈乔玉此时心里哪还有不清楚的。
她尽量平和地问道：“小姨，是不是小姨父生不了？”
余小姨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想点头，但似乎又有什么顾虑。
陈乔玉此时反正脸皮也都豁出去了——从来没有一个未婚的外甥女，这么打探小姨的婚内生活的。
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今儿要是不说透了，以余小姨的性格，只怕难叫她再开第二回口了。
所以陈乔玉把心一横，闭眼问道：“是不是小姨父他不行？”
余小姨身子颤了一下，陈乔玉追问道：“你们结婚……成过事儿吗？”
陈乔玉问着，觉得自己脸上都烧得慌。
但是没办法，家里就这么几个女性。
二舅妈回娘家住了，离得远。
加上她进门晚，结婚就分家单独过去了，跟小姨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
大舅妈性子大喇喇的，叫她去打架骂人扛东西都行，叫她处理细致的事儿，难。
大舅妈那么厉害，遇到大红姐的婆家那样的，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舅跟大舅妈都是敞亮人，习惯了有事儿说事儿，有问题解决问题，遇到这样迂回曲折的事儿，就不行了。
所以只能陈乔玉厚着脸皮来问了。
但是好在陈乔玉看了不少科普的绘本，虽然是讲给小孩子的，但多少对她也是一种知识普及。
她比余小姨反而更能正视这些事。
陈乔玉追问道：“小姨父是不是生理方面有些不行？吃过药么？看过医生了吗？说不定能治好。”
余小姨摇摇头，终于开口了。
“没有，这病……没法看，治不了。”
陈乔玉心里皱眉，哪有还没去看医生就说这病治不了的呢？
难道普通人比医生还厉害？比医生还会看病？
“小姨，你们都没去看医生，咋知道治不好？”
“不要听村里什么老人说这个治不好，那个治不好的，那都是以前。”
“以前的人说治不好，那是因为农村没有大夫，那种瞎抓药的赤脚大夫看是没用的，咱得上大城市去看。”
陈乔玉建议道：“小姨，要不，我叫大舅带小姨父去县城看看？再不然去市里、省里，反正现在也有车，小姨父请几天假就行了。”
“早治一天，就早好一天，拖着它也不会自己好的。”
余小姨犹豫着，她觉得这种事很难以启齿。
但她又觉得乔玉说的很对，这种病，不治也不会自己好的。
陈乔玉见余小姨的神色松动，就鼓励起来：“小姨，要不然这样，我给你拿些钱，你先跟小姨父一块儿去看看？你自己也顺便检查检查身体。”
说着，陈乔玉就从衣服里层的荷包里掏出一沓大团结。
她数出十张来，想想，又觉得不够，又数出十张来。
一共二十张，两百块。
她把钱递给余小姨：“小姨，这钱你先拿去给小姨父看病，要是他不肯，咱再找大舅大舅妈他们，咋样？”
然而，余小姨却推回了陈乔玉的钱。
她摇了摇头：“乔玉，我不缺钱，你小姨父是工人……工资不低的。”
见陈乔玉神色恳切焦急，余小姨心里终于还是触动了。
这病，不治不会好啊。
余小姨推回钱，赶在陈乔玉着急开口之前，说道：“算了，那我今天回去跟他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