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姨第一次在老宅吃小年饭,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也不知道乔玉从哪儿弄来的,都这个季节了,连香葱青椒和芫荽都有。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撒了点儿芫荽的菜,看上去就是格外好吃。
陈乔玉使了个眼色,叫青杨举杯——杯子里是黄桃罐头的甜汤汁儿。
两人一起举杯对着余小姨:“小姨您辛苦啦!祝小姨重获新生!”
余小姨被他们这阵仗弄得手足无措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下意识重复道:“不辛苦不辛苦,重活……重获新生,对!我重活了一遍!”
余小姨眼睛里都有水光了。
她一直把乔玉跟青杨当孩子看,但现在看来,这俩孩子比好些大人都能顶事儿。
陈乔玉给余小姨夹了一只鸡腿:“小姨你吃!你在我们家就要吃最好的!覃家不让你吃的,你在这儿想吃多少吃多少!”
余小姨也没想到自己年近三十,居然还能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分到最珍贵的鸡腿。
刚想说话呢,青杨就把另外一只鸡腿夹给陈乔玉了:“这只姐你吃,你这一年可跑了不少路,吃鸡腿,补补腿脚!”
余小姨连忙就要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再夹给青杨:“这鸡腿还是青杨吃吧,小姨是大人了,不用……”
可青杨却直接端着碗躲开了,一面还眼疾手快地从英子送来的那碗烧鸭里面夹走了一只鸭腿:“我吃这个!鸭腿比鸡腿还肥呢!”
余小姨的鸡腿没能让出去,夹在筷子上摇摇欲坠,情急之下,余小姨直接一口咬上去——给接住了。
乔玉跟青杨同时发出一声鼓励:“哎!这就对了!”
乔玉笑眯眯的:“小姨,在家里就自在一些,不用搞那些什么让来让去的事儿,小红,不,别说小红了,就是大红姐有时候来我这里,那吃东西也是不客气的。”
“刚才英子来家里你也看到了,压根没跟我客气,今儿是天太晚了,要是早些时候,你都能见她拎着篮子来进货——搜刮我的花生瓜子奶糖和饼干吃!”
余小姨被陈乔玉夸张的话给逗笑了。
她又不是没跟英子共事过,英子确实有些支书闺女的娇气跟霸道,但是人品那是没得说的,找不出几个跟英子和爱花那样拎得清的年轻人。
余小姨心里暖暖的,终于又是一大口,咬在鸡腿上。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吃一回鸡腿!”
她之前怕覃家再打上余家的主意,说什么都不收屠慧东他们送过去的鸡和蛋,就怕那家笑里藏刀的人再把刀口对准养鸡场。
但现在好多了,她也能吃上鸡腿了。
不止鸡腿,还有鱼,还有鸭子,还有肉……凉拌拼盘里还有卤牛肉呢!
这可是过年都不多见的好菜。
青杨跟乔玉两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青杨平时吃饭的饭盒都跟小盆一样。
陈乔玉也不用多说,她体力脑力都消耗大,光老家这边就管着几摊子事儿,还得避人耳目去现代。
别人以为她休息了,其实她在现代打工呢!
所以吃饭也从来不考虑什么胖不胖的问题,那是大口大口地吃,都赶不上她的消耗。
随着年饭吃到热乎劲儿上,鸡汤和白菜粉丝煲都被装进了砂锅里,放在小炉子上热着,慢慢地烫着吃,一直都暖暖的。
一顿饭吃到深夜十点多,余小姨才惊觉自己竟然吃了三碗大米饭,菜就更多了,面前的鸡骨头鸭骨头还有鱼刺,都堆成了小山。
余小姨脸上一红,她可是做小姨的,第一次来外甥家里住,就这么能吃。
可再一扫过去,乔玉青杨面前堆的小山比她的都还高,顿时又收了声——她那点儿小忐忑,再也矫情不起来了。
吃完饭,三个人一块儿收拾东西,也很快。
冬天嘛,吃不完的饭菜拿碗扣上,一晚上就结冻了,放个三五天,甚至七八天都没事。
余小姨去井边洗碗,青杨还特地打了一盆热水来:“灶上烧的,小炉子晚上也烧着水,都用不完。”
余小姨见状,也就不再推拒了,用热水洗了碗。
乔玉青杨没把她当客人,不让干这不让干那,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洗完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这会儿陈乔玉已经给余小姨铺好了床铺,还往被子里塞了一个热水袋:“这东西家里有的是,要是一个不暖和,就拿两个,脚边放一个,怀里再捂一个!”
余小姨笑道:“哪用得了那么多!”
耳房很小,放下一张小床之后,所剩的位置就不多了。
陈乔玉搬了个凳子过来,又从厢房里抱了口箱子过来:“小姨,小房间里放不下衣柜,衣服就只能放箱子里了。”
然后说:“明天白天从厢房搬个小架子来,就放进门、床边的位置,你的零碎小玩意儿可以放架子上。”
余小姨简直不能更满意了,这耳房虽然小,但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不用跟令她恐惧的、明明是她男人,却比陌生人还冰冷的覃家明,住在一个房间了。
她那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嫌恶和抗拒,却只能在覃家人的哄骗下,跟他“同屋”。
没有人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间屋子,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属于自己过。
但现在不同了,她有了一间专属于自己屋子,小小的,很温馨。
陈乔玉走后,余小姨仔细打量了小耳房。
大约只有七八平方的样子,窗户只比脸盆大一点,但屋里墙上都新糊了白纸,点了电灯,看上去还算亮堂。
余小姨一伸手就能拉到灯绳,她关了灯,静静地躺在小屋里,终于感受到了专属于她的温馨和宁静。
这一刻,她真正有了归属感。
原来,归属感不是结婚嫁人有了婆家,有了男人。
而是,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